他手里还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粉嫩嫩的,像陶瓷一样的脸蛋吹弹可破。穿着简单,但衣服的料子很挺阔细密,脚上蹬着一双其他孩子十分艳羡的小皮鞋。
几支摄像机跟随他的脚步,将孤儿院绕了一圈。
小小的米雪瑶因为穿着刚发的新衣服,开心地转着圈。玩累了就趴在栏杆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行人看,问米家华,“哥哥,他们是谁?”
年青人神情严肃,小小年纪有种决绝的肃杀感。
他把米雪瑶从台阶上抱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和米雪瑶讲话的时候,又特别温柔。
“雪瑶,好好记着哥哥的话,很重要。”
米雪瑶点了点头。
“等下哥哥去找那个叔叔,会把这封信递给他。”米家华指了指领头的那人,又指了指手里捏着的信封,“要是哥哥被拦下来了,你就偷偷地找个机会,把这张纸条给他,不要被院长他们发现。”
“可以做到吗?”米家华耐心地引导着米雪瑶。
米雪瑶接连点了好几下。
再后来,米家华还是被发现了,甚至遭受一顿打骂。
米雪瑶扒着窗户,目睹他们最恶毒的一面。
想起米家华的嘱托,她擦掉泪水,急匆匆跑去找领头那人,把纸条塞给了他……
但显然,如院长所说,他并没有理他们。
有时午夜梦回,米雪瑶甚至会想——
如果那时候他伸出援手,会不会就没有后面的事?他哥可以少受点苦。
一个人到底多冷血,才会对一帮孩子的诉求视而不见。
米雪瑶不甘心地咽了咽口水。
再睁眼时,如当年一样,捏成拳头捶向玻璃,只是这次也砸在镜子里自己的脸上,无声宣泄。
她坐在洗手台柜上,放空自己,消磨时间。
等nina给她发了一则信息,她才想起洗手。
回到包厢前,她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无坚不摧。
人都零散地围着路谭岩讲话,只有一个人迎向米雪瑶,“sherry,你今天可没喝多少。”
米雪瑶陪笑道:“诶!前不久刚进了医院,不敢喝太多啦。这不想着你们,才把家里的好酒带上,尝两口过过瘾。”
那人就被她带偏了方向,“味道是真不错。”
他压低声线道,“他也就这几天在上海,等再熬熬,周转一圈,说不定那批货就被放出来了。”
“多谢提醒,我家里还有瓶佳酿,改日寄到您家里。”
“客气客气。”他满足地哈哈大笑,抓上外套走了。
米雪瑶也准备撤退,给nina叫了一辆快车,再叫了个代驾。
猝不及防被路谭岩叫住,“米小姐,借一步说话。”
米雪瑶根本不想沾上有关他的任何事情,推诿道,“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催着我回家呢。”
她边说边走出包间,搭乘电梯到停车场等代驾。
没想到路谭岩搭乘了下一班电梯,两人在停车场撞了个正着,同时一辆黑色房车停在了米雪瑶跟前。
车门缓缓被打开,露出徐圣明那张五官深邃的脸,“哟,巧了。”
他抬眸瞥了眼路谭岩,眉毛往上一抬,问道:“捎你一程?”
同时,路谭岩也在观望着两个人,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
他慢悠悠吐出一句话:“我夫人说得对,是我们多虑了。”
米雪瑶的目光顺着眼角飘了过去。
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片,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得体的穿着让他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却说着不同于身份的话。
“希望米小姐能和我儿子解释清楚。”
米雪瑶机械地转过头去,对上路谭岩的视线。
像是没转过弯来,所以看起来有些愣怔。
“路厘,他本该去加拿大进修。”路谭岩左手摩挲着包带,“却为了你,不去了。”
什么?
米雪瑶浑身一震,差点没站住脚。
她又花了好长时间才逐一消化他说的每一个字,得到一个晴天霹雳。
路谭岩竟然是路厘的父亲!
同时,他的脸、他的话全划为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再一点点顺着她的嘴巴、喉道塞进一簇簇棉花,压进她的心脏上,把她所有的出气口堵得毫无缝隙。
良久,这股窒息感才渐渐褪去。
怪不得当年俞成衍被逼到退役,是想逼迫她离开路厘吗?
可也正是因为没办法了,他妈妈、他爸爸才会轮番来找她。不是吗?
想通这一层。
抿着的嘴角微微上翘,米雪瑶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是他自己的决定,与我何干。”
“连自己的儿子都想反抗你,不觉得悲哀吗。”
她不再管路谭岩,侧身上了徐圣明的车。
心中竟滋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