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模仿本世子已经很像了,只要不离开静华寺,不会露出破绽。另外,我会让乳娘留下继续教他规矩,应该没什么问题。”
宇文拓说着,略微思索了一下,又道,“我们明早就出发。”
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隐风自然只有遵从的份,“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宇文翊抬头,看向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时间过得真快啊,马上就要入秋了。
…………
南疆,大夏军营。
裴云筝和任太医起了个大早,他们跟军医亲自将城里医馆配好的药全部煎出来,送去给那些得了鼠疫的将士。
尽管这个药很有效果,但也不是喝一次就能将疫症完全消除,还需要多喝几日。
而且每位病患的症状并不完全相同,喝完药还得观察几天,直到所有症状全部消失,才算是彻底好了。
等药煎好之后,所有能行动自如的病患都排好长队,拿着碗,等着依次取药。
所有军医都被安排站在熬药的大锅跟前,拿大勺子,给排队的病患盛药。
“好,下一个。”
前面的病患拿碗装完药,就去旁边找个地方喝药,后面一个人再上前。
裴云筝和任太医累了一早上,此时两人才有空坐下来喝粥。
任太医看着排队领药喝的病患,感慨道,“老夫在宫中当了几十年太医,没想到在这里给将士们看病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裴云筝知着道,“我师父在世的时候,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以前在宫里给贵人看病时常提心吊胆,反倒是告老还乡四处游历行医的那几年,活得最畅快。那个时候,他老人家不仅给人治病,哪家的鸡狗牛羊病了,也会找他。”
任太医吃包子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好奇地追问,“那他也愿意给家畜治病?”
裴云筝回道,“给啊,我师父说,活了一辈子到最后才发现,不管你有再多的银钱,有再大的权利,到头来都难逃一死。乡下很多人羡慕别人高坐庙堂,他们从出生到老死都面朝黄土背朝天,而他们哪里知道高坐庙堂的人甚至都未必能活到老!”
任太医不禁想起多年前,给后宫几位娘娘治病却意外卷入宫斗,被赐死的几位同僚,“是啊,老夫这些日子看着将士位在战场厮杀,也觉得人啊,赚的银钱够花就行,最重要的还是活得开心。”
人生短短数十载,若是每日都如履薄冰,活得就太累了。
裴云筝点头,“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开心最重要!”
“老夫决定了,等从南疆回京,便也告老还乡。老夫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差,也该为自己活几年了。”
“任太医,您老家在何处?”
“渝州。”
“渝州城我去过,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老夫这些年也攒了不少积蓄,将来若有机会,欢迎你随时来找老夫,老夫请你吃渝洲的荷叶鸡。”
“好!”
两人看着排队领汤药的众人,心底越发感慨。
人生在世,能平安健康地活着,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王妃,任太医,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们刚聊完,铁柱便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裴云筝跟任太医对视一眼,笑着回道,“不用,你大病初愈,先好好休息几日。南昭和西凉虽然吃了败仗,但是他们随时可能再搞突袭,咱们不能松懈。”
铁柱也笑着应声,“王妃说得对,我听你的。”
说到这里,他又道,“对了王妃,我娘在归云村还好吗?”
裴云筝先前看他病重,没忍心把归云村的事告诉他。
如今知道他是南昭的细作,自然也不能跟他说实话。
反正昨晚宇文拓已经跟她分析过了,归云村的命案有很大可能是宇文翊干的。
铁柱对此应该还不知情。
“其实我离开归云村也有好一段日子了,你娘应该挺好的。”
铁柱道,“那就好,我先前一直做噩梦,总梦到我娘出事。听到你说她没事,我便安心了。”
裴云筝瞥过他心安理得的表情,在心底冷笑一声。
他得知自己家人没有事便觉得安心,那他有没有想过因为他大夏又将有多少百姓会在战火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不过,他们立场不同,他所做的事对南昭来说,也许就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裴云筝没有跟他多说,“我吃好了,我去重症营帐里送药。”
铁柱立刻道,“王妃,我跟你一起去!”
裴云筝回道,“不用,你的身体刚有好转,还是留下照看这些伤员吧。重症病患依然有传染的可能性,我也得做好防护才过去。”
尽管鼠疫已经得到控制,但是每天依然有人病逝。
那些体质稍弱一些的人没能撑到任太医他们研制出药方。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心中虽然沉痛,却重拾斗志。
有宇文拓在,大家都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坚信他们战无不胜的凌王殿下会带着他们一起杀光贼人,替那些病死还有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
京城,皇宫。
靖元帝也收到了宇文拓大败敌军的消息,他龙颜大悦,让殷皇后安排了宫宴,与后宫的几位妃嫔共同畅饮。
“朕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老五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靖元帝说着,端起酒杯,“来,各位爱妃,你们也与朕痛饮一杯!”
殷皇后和其他几位妃嫔纷纷端起酒杯,“预祝南疆之战大捷!预祝凌王凯旋!”
靖元帝笑着道,“说得好!南疆之战必定大捷!凌王必定凯旋!”
除了殷皇后和庄嫔,德妃和宁贵妃各怀心思。
她们一早也听说了宇文拓没有残废的消息。
宁贵妃放下酒杯后,眼珠转了转,“皇上,臣妾听闻凌王殿下的腿已经好了?”
德妃立刻接话,“哦?凌王的腿痊愈了?先前任太医不是说,很难痊愈吗?”
殷皇后见她话里有话,眼神沉了几分,“任太医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本宫记得任太医只说凌王腿伤严重,却从未说过凌王不能重新站起来。怎么,德妃你不希望凌王好起来?”
德妃被她当着靖元帝的面这么问话,脸色不由一白,连忙道,“皇后娘娘,臣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凌王腿伤也好了,又打了胜仗是大喜事!臣妾也打从心底里为凌王高兴!”
宁贵妃笑着道,“皇后娘娘,德妃妹妹只是惊讶,并没有别的意思。凌王的腿能好起来,咱们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对,臣妾是替皇上高兴!”德妃主动起身,走到靖元帝面前,替他将酒杯重新斟满酒,“皇上,臣妾再敬您一杯!”
众人喝完酒,宁贵妃看着坐在角落未置一词的庄嫔,笑着问了一句,“庄嫔妹妹,七皇子也去了南疆,怎么瞧你一点儿也不担心?”
庄嫔抬头看向她,“搏儿这次能随凌王去南疆历练是好事,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但是有任太医在,臣妾相信搏儿定能平安归来。”
宁贵妃轻笑,“也是,臣妾听说如今在南疆,大家都只认凌王,他的威望都快赶上皇上了呢!”
此话一出,靖元帝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凌王在百姓中的威望这么高吗?
他怎么不知道?
而殷皇后看出靖元帝的不悦,看向宁贵妃的眼神不由沉了三分,“宁贵妃慎言!凌王是皇上的儿子,他如今是在替皇上守着大夏的江山,他救南疆百姓于水山,那也是受皇上庇佑!”
宁贵妃仗着自己受宠,并没有把殷皇后的警告放在眼底,反而笑着回道,“皇后娘娘,臣妾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理解岔了?”
你……”
殷皇后哪里不知道她的心计,她这是故意在靖元帝心里扎一根刺。
日后就算宇文拓率领大军得胜归来,靖元帝对他也是忌惮大过褒奖。
“够了!”
靖元帝重重把酒杯往桌上一阁,沉声道,“不要再说这些令人扫兴的话,朕……咳咳……咳咳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立刻拿手捂住嘴巴,可是咳着咳着,他的喉咙一阵腥甜。
宁贵妃和殷皇后分别坐在靖元帝身侧,她们离得近,一眼看到从靖元帝指缝间流出的鲜血。
宁贵妃大惊,“皇上!皇上!您怎么……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