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虹伸出手来,想要揩去江隽脸上的泪痕。
她吃力地抬着手,江隽低下头来,让她摸到自己的脸。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低声啜泣道:“南虹,是夫君来晚了。”
“是夫君对不起你。夫君一不小心睡着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江麟,早知道他能来,我们就在这个小院等他来寻。或许会饿,会难熬些,但至少不会死.....”
人生哪那么多早知道,人又哪能每次做出的都是正确的选择。人倘若能预知一切,那么世上就不会有悲剧发生。只要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就要落子无悔。
南虹怜悯地摸着江隽的脸,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夫君。”
江隽安抚着她:“不要乱动,你想说什么,一会喝了药再说。”
说着他直接躺在了床上,紧紧地贴住南虹的身体道:“我知道你想我。”
“我陪你躺会。”
南虹眼泪婆娑,努力地往后瑟缩着。
江隽知道她在想什么,妻子一生好洁,爱美,哪怕是落难的时候,最还在关心自己的容貌。如今,临要死了,满身污秽,又臭又脏。她一定是怕自己嫌弃,也怕自己忆起她时,忘记了她曾经所有的好。
江隽叹息着闭上眼睛:“你是我的妻啊,我怎会嫌你。”
南虹哭地更厉害了些,见她气喘,江隽忙帮她抚着胸口,抚着她头发,追忆起往事来:
“南虹,还记得十六年前的上元节灯会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手里举着一只兔子灯。你和友人,你追我赶,一不小心撞在了我身上。当时,你抬着头看我,傻傻地,连手里的兔子灯都烧坏了。”
“后来,你不依不饶,非让我赔你灯笼,我赔了你银子。你又说你的灯笼跟别人不同,上面有大师墨宝,千金难买,非让我留下府邸,好去讨债,你可真是个无赖啊。”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看上我了,想要讹上我.....”
江隽细说着往事,眼底满是眷恋:\ 南虹,你一定要好起来。夫君让你赖,赖一辈子,好不好。”
“我们像以前一样,春日里一起踏青,赏花,钓鱼;夏日里一起采荷,戏水,听蝉;秋日里,我们一起望月,观菊,品蟹。冬日里一起看雪,赏梅,下棋.....”
南虹费力地点点头,眷恋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参汤送来的很快,江隽赶紧一口口喂到妻子嘴里。
几十年的老山参,果然有奇效。
刚刚连话都说不出的南虹,竟有气力支棱着半坐起身来。
她紧紧靠在江隽的怀里,声音孱弱:“夫君,我快不行了。临死之前,有几句话想要交待你,你认真听,好吗。”
江隽流着泪,拼命点着头:“好,我都记着。”
南虹最惦记的还是离散的女儿:“你, 你一定要找到蓉儿她们,好好照顾她们。”
江隽使劲点着头:“夫人放心。”
“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定会护她们一生周全的。”
南虹吃力地点点头,又说起第二桩事情:“我走了以后,夫君你不要难过。你正值春秋,要是遇到好的,我许你再娶新妇。”
江隽生气地抬高了声音:“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死,我也不会续弦。”
南虹摸着他脸上的泪痕,淡然地说道:“生老病死,本是常态,夫君,且看开些。”
江隽眼泪婆娑,不断地自责道:“我怎么看得开,倘若我开始听你的,不管世间纷纷扰扰,带着全家直接东渡,或是去往南楚,女贞,那么就不会有今日之难。”
南虹吃力地摇摇头:“可我知道我的夫君,心怀天下,不肯独善其身,更不忍生灵涂炭,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你不逃避,不怯懦,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男子。也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我怎会怪你.....”
江隽愧疚地低下头来,轻吻了下妻子的脸颊:“我的南虹,也从来是这世上最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女子。”
“我没有夫君说的那么好。”
南虹吃力地抬起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
“有一桩事压在我心里几年了,我原本死都不想说的。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没什么不能与你说的。\
\我...我不该....”
江隽看她面露痛苦,内心似乎挣扎的厉害,忙按住她道:
“南虹,不要说了。”
南虹咳嗽几声,纠结着,终于鼓起勇气,将那个秘密吐了出来:“是我。是我把夷光姑娘骗出了别院.....”
“我这么坏,骗了夫君这么久,我。”
“南虹,怎么会是你。”江隽叹息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怀疑过成安,怀疑过父亲,怀疑过很多人,唯独没有疑过你。因为你真的是天底下,最温柔,最贤良的女人,从不嫉妒。”
听到这话,南虹凄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