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箬箬手指绞着手帕,慌忙用绢帕掩住半张的嘴,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翡翠头面在她发间震颤,映得那张娇俏面容忽明忽暗。
“姐姐莫要逞强!”她突然起身,裙裾扫翻盛着荔枝绿的金盏,“谁不知道姐姐在马场被惊了马,自此连缰绳都碰不得,更别说骑射这等比试了......”琥珀色酒液顺着案角蜿蜒滴落,在她精心绣制的莲纹裙摆洇开暗痕。
云箬箬看着云玦和孟书惟,脸上泛着红晕。“我知晓姐姐因为我还在和家中怄气,怨我抢了阿兄和书惟哥哥,可姐姐也不该为了争一口气,就将我大瀚架在火炉上烤……”
满殿朱紫顿时哗然。
赵萱然捏着孔雀羽扇的手猛地攥紧,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她与孙佩欢对视一眼,忽然用帕子掩住唇角冷笑:“到底是马奴养大的,居然还想代替朝阳公主的身份,以为披上凤袍就能......”
是啊,今天这折柳宴上,代表着的可是东瀚的脸面,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应战的,更何况他们从未听闻过云映仪擅长骑射的消息。
云玦更是阴沉着脸,看向她的目光满是不赞同,纵使在心中已和晋王府划清界限,云映仪对上云玦的视线仍是忍不住心中钝痛,她收敛了心神。
“皇兄,明晗请战。”
云璟忽地轻笑出声。他支着下颌,冕旒垂珠在鼻梁投下细碎阴影,眼中满是宠溺:“公主金尊玉贵之身,明晗既然这般求了,皇兄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在外人看来,这位新封的明晗公主与皇帝实在是兄妹情深,两国外交的大事也都依着公主的请求来,可底下跪着的云映仪身上泛着冷,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拓跋钧眯着眼睛,看不出喜怒,捋了捋胡子。
“公主愿赐教我北燕勇士,实乃北燕之幸,只不过公主这般玉做的人儿,要是伤着了……”
未等云映仪回话,云璟便先开口。
“既然是切磋比试,便该点到为止,免得伤了和气。”
拓跋钧点头称是,转身看向谢同銮:“你下手最有分寸,便由你同公主比试,可愿?”
谢同銮广袖轻振,清越声响霎时压过殿内私语,顶着众人的目光上前来。
云璟适时表露出疑惑:“这位倒是面生,不知是……”
拓跋钧举起酒樽饮下,爽朗地笑着:“是我府上不成器的外甥,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听闻我要来东瀚,便也要跟来,陛下见笑了。”
“铮——”
北燕使团席间突然传来金樽叩案的清响。戴玄铁面具的少年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酒渍,眼尾朱砂痣在琉璃灯下红得刺目。
“大瀚贵女的舌头,倒是比北原狼的獠牙还要尖利。”少年嗓音如碎冰相击,惊得满殿宫灯齐齐一颤。拓跋钧闻言大笑,腰间弯刀随着胸腔震动发出嗜血的嗡鸣。
云映仪立在殿中,绯色宫装袖口银线绣的云雁纹随着烛火明灭,恍如随时要破空而去。她伸手抚过鬓边翡翠流苏——那是今晨朝阳公主亲手为她簪上的。
云映仪指尖抚过腰间玉带,忽然朝御座方向盈盈一拜。
“皇兄,投壶乃礼乐之教,不如以此较艺?”步摇流苏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扫过眼尾泪痣,恰与谢同銮面具下的眸光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