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瞿横声音有些发凉,“还能哪一步出差错,我料到了她会追上来,我也料到了我打不赢她,但是没有料到她一上来就动手。”
亏他好心好意地想带她去医馆呢。
无情道啊,还真是薄情寡义。
溪亭陟垂眼,“在她眼里朱衍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她没杀了你已经是看在朱衍的面子上。”
按杨润之所说,此人破坏了人族祭旗,李杳是祭旗之人,瞿横救人无疑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不仅扇了巴掌,她还要承受舆论的压力。若按她现在的个性,应该直接把他骨头碾碎,现在还让他活着,已经留情了。
“你还挺会给她找补。”
瞿横盘着腿坐在地上,“但凡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多少会问我两句,只要她信了我是朱衍,就一定会放我走。”
“可惜啊,她不是有情有义之人。”
瞿横叹了很长一口气,一只手撑着脑袋,“我方才那提议是真的,两孩子真的可以分一个给我。”
“你不是朱衍。”
溪亭陟抬眼看向他,“你与朱衍是何关系?”
他方才说“朱衍已经死了”,面前的人没有反驳,像是也默认了朱衍已经死了。
“什么关系,真要说的话我与他是同一个人。”瞿横看向他,“妖族有三魂,朱衍是人魂,我是地魂,天魂在蛮荒地蓝里睡着。”
地蓝是妖族的腹地,天魂能睡在那儿,证明这个人魂魄分散前是妖族地位很高的人。
“传言中赤怪在天雷底下魂飞魄散,但狐族有赤魂果,想来这果子护着了他的三魂,却没有办法让这三魂合一。”
溪亭陟抬眼看向瞿横,“让人魂和地魂来人族,可是觉得人族有凝聚魂魄的法子?”
对面的人没有否认自己是赤怪。
“依你和李杳的关系,想来也双修过,双修之时你难道没有仔细看过她的魂魄?”
“化神期的修为,魂魄自然固若金汤,寻常力量难以分割,可一旦分割以后,就是几块独立的石头,要想融合何其之难。”
又不是像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子一样,魂魄病怏怏的,如同一块软塌塌的泥,随便一塞就能塞回身体里。
他和朱衍,早已经自行幻化成肉身了。
“朱衍死了,部分记忆消散,部分记忆传到我这儿,也就是靠着这些记忆我才敢去她面前装朱衍,不成想,这女人凶残,我还没来及说几句话就被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为何要救山犼?”
溪亭陟道,“救了这犼怪之后,你又打算作何?”
瞿横笑了一声,“乖徒弟,他问我为何救你,你说说是为何。”
山犼的魂魄从瞿横身体飘出来,双手抱胸,盘着腿,坐在瞿横身边道:
“自然是因为师父十分看重我,惦念师徒情谊,所以才会不惜自己的性命,救徒弟于水火之中。”
原先他还以为他俩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藏着掖着没敢叫一声师父,现在瞿横既然自己说了,山犼也就拍着马屁承认了。
山犼是赤怪的徒弟,青狐是赤怪的子孙,难怪山犼会在李杳手里救下青狐。
“九尾青狐死在我手里。”
溪亭陟抬眼看向瞿横。
“哪一只九尾青狐?”瞿横说,“东丘的九尾青狐多了去了,也不是每一只都值得我报仇。”
山犼闻言顿时在瞿横耳边小声道:“师父,他说的是何知方,就是以前老想着偷你果子的那只小狐狸。”
瞿横“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山犼。
“他对你很重要么?”
山犼一顿,“不……不重要吧。”
“那他救过你的命?”
“……没有。”
“你是来人族找他的吗?”
山犼摇头,“不是。”
“那他死了就死了,别为这点小事耽搁我的大计。”
山犼瞪大了眼睛看着瞿横,然后恭敬道:“弟子愿意为师父的大计赴汤蹈火——师父的大计是什么?”
瞿横没有说话,但是山犼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另一间水牢的溪亭陟。
瞿横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
“大计有二,一,黄金万两,二,孩子——要大的那个,小的那个病怏怏的,不太好养。”
山犼一顿,想起小的那个一头把自己栽进水里的模样,立马道:“师父英明。”
小的还傻乎乎的,抢回来了还得时刻看着,麻烦。
山犼道:“师父,把他抢回来给弟子当徒弟如何,到时候让他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师祖。”
瞿横沉思,“那是朱衍的弟子,按道理来说本该也叫我一声师父——但本尊不介意比朱衍大一个辈分,依你。”
“谢谢师父。”
溪亭陟听着师徒俩的一唱一和,半敛着眼皮,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摆。
“你都听见了么。”
那边的师徒俩都不是蠢人,闻言立马看向水牢入口,穿着白衣的姑娘出现在甬道里,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故人。
步玉真人出现的时候,瞿横脸色明显一僵。
李杳走进水牢后便靠在墙壁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铁灰色的长针。
神色有些疲惫的步玉真人走到牢门前,看着里面的“朱衍”。
山犼早在李杳和步玉真人出现的时候便已经钻入了瞿横的身体里,现在牢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顶着朱衍皮囊的瞿横。
“你换上这张脸,可是觉得晚虞真人会来救你?”
步玉真人看着他,声音不复以前的圆润温婉,带着些许冷淡。
“可是觉得晚虞真人地位高,救你不成问题?”
瞿横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在步玉真人面前不敢说。
他甚至不敢说一句话。
步玉真人看着他脸上的青紫,冷笑道:“李姑娘当真是下手轻了,你不仅想着算计她,还想着算计她师父,把你送进水牢,当真是便宜你。”
“不便宜。”
略有些昏暗的甬道里,李杳掀起眼皮,眼里闪着寒光。
“过两日,打断了他的骨头,用他重新祭旗,余下的干尸磨成粉,做成夜坛,至于魂魄……”
瞿横背后一凉,听着凉薄的女声道:“一丝一缕抽出来,用正午的光曝晒。”
魂魄不比肉身,受到了每一丝伤害都是肉身的千万倍,一丝一缕的抽,那得疼成什么样子?
李杳从墙壁上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水牢面前。
“朱衍死了,我师父深入蛮荒,人族没有人可以救你。”
瞿横倒是想挤出一个笑,但是挤不出来。
他到底不是朱衍,不会每时每刻都给他这个师妹一个笑脸。
“……我与他其实一个人。”
瞿横干巴巴的解释,“我要是死了,他也就死了。”
李杳没有回他的话,反而转眼看向步玉真人。
“真人可对他的处决有意见?”
步玉真人与牢房里的瞿横对视,两个人静默了很久。
“我还记得刚捡到你的时候,你只到我的膝盖高,说话都不利索——现在想来,那副模样都是骗我的。”
瞿横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他也只是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