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鉴里蛇影开目的刹那,檐角铜铃突然齐刷刷转向东南。
萧云天用孔雀笔残片挑开冰面浮霜,墨色袖口沾着三更露水,在月光下洇出北斗缺口的形状。
\公子,四位小姐的拜帖又送来了。\郭启抱着一摞洒金笺跨过门槛,青砖上顿时滚落七颗碧玺珠,\大姑娘特意把您最爱的梅子酒窖挖通了。\
萧云天指尖抚过冰鉴边缘凝结的霜纹,东南方漏下的月光恰好照亮匣中三十六枚金错刀。
这些姐姐们当年亲手给他打的压岁钱,此刻正随着蛇影游动发出细碎的悲鸣。
\告诉她们,我明日要去验收城东新开的绸缎市。\他捻起片赤松叶封住冰鉴裂隙,叶脉间游走的红丝线突然缠住郭启腰间算盘,\对了,把陈掌柜去年被扣的三船苏绣算作利息。\
晨雾未散时,萧云天的玄色锦靴已经踩过七十二口青石井。
井台新漆的朱砂映着朝阳,把往来商贩的算盘珠都染成茜色。
他故意在陈小商人的摊位前停留,指尖拂过摞成宝塔状的青梅罐。
\萧...萧公子!\陈小商人捧着陶罐的手直抖,罐底暗刻的狼头纹在日光下渗出蓝光,\这是按您给的方子腌的第九遍......\
萧云天突然掀开罐盖,惊得四周叫卖声骤歇。
当看清罐中梅子都嵌着金箔北斗纹,整条街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正是他上月惩治奸商时用的标记。
\生意要做大,胆子也得跟着长。\他拈起梅子对着太阳细看,金箔纹路里隐约游动着昨夜的红线,\今日起,凡挂北斗旗的商铺,赊账额度提到三百两。\
茶楼飞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几个正往算盘上涂朱砂的掌柜手一抖,噼里啪啦乱响的算珠竟都停在\七\的位置。
苏外地商人的翡翠烟杆\咔\地断成三截,烟灰在地上拼出个歪扭的狼头。
午时三刻的议事堂,三十六个梅子罐在紫檀案上摆成星图。
萧云天屈指弹飞罐口蜡封,梅香裹着金箔屑扑向面色发白的商贾们:\怕亏本的现在退出,北斗商盟的保底分红照旧。\
陈小商人突然撞翻矮凳,怀里的青瓷酒壶滚到萧云天脚边。
酒液在地砖缝里汇成条扭动的小蛇,转眼被孔雀笔残片吸得干干净净。
\我...我要扩三倍铺面!\他哆嗦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用朱砂画的微型算盘,\昨夜按公子教的法子盘账,子时三刻竟真的听见金铁交鸣......\
暮色染红七十二井台时,新任市场管理员捧着账本追到渡口。
萧云天正倚着冰鉴剥青梅,看晚霞将河面染成姐姐们送来的洒金笺颜色。
新立的商盟旗在桅杆间翻飞,每面旗角的北斗纹都用金线绣着赤松叶脉络。
\公子,七成商铺签了新契。\管理员袖口掉出片蛇鳞状的金箔,\就是李秘书今早突然说要回老家......\
萧云天忽然轻笑出声,指尖的梅子核弹进河水,惊起三只脖颈缠红线的白鹭。
他袖中孔雀笔突然发热,在船板烙出个缺角的星图——正与四位姐姐拜帖上的火漆印严丝合缝。
\告诉郭启,明日验收绸缎市要带双倍冰鉴。\他望着东南方渐起的积雨云,云层裂缝里漏下的月光正巧照亮腰间新佩的七宝算盘,\记得把苏商去年私藏的南海珍珠单独装箱。\
更夫敲响初更梆子时,最后一位掌柜的马车轮印已变成霜花。
萧云天独自转动青铜冰鉴,看蛇影第三目里浮出三十六枚金错刀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