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的篝火在夜色中炸开几点火星,萧云天用铁钳拨弄着炉膛里烧成灰烬的户部批文。
火光照亮他眉骨上一道新结的血痂——那是昨夜亲自下矿洞探查银脉时撞的。
\刑部右侍郎养的外室住在杏花巷。\郭启将灰隼脚上的铜管拧开,新截获的密信带着马粪味,\苏竞的管家寅时三刻往那儿送了五口樟木箱。\
萧云天把翡翠扳指抛进淬火池,池水泛起诡谲的绿光。
这是王潜晌午送来的\诚意\,说是祖传的缅甸老坑玉。
玉纹里渗着的朱砂色,倒与塌方矿洞里发现的符纸颇为相似。
\让城南铁匠铺连夜打二十副新镣铐。\他忽然抬脚碾碎爬过煤渣的蝎子,\要刻刑部火纹的。\
郭启愣神的功夫,萧云天已经掀开炼银炉的暗格。
烧融的银水在陶范里缓缓流淌,逐渐凝成官印的轮廓——正是批文背面那个墨点遮盖的位置。
昨夜在驿站伪造的刑部勘合文书,此刻正在熔炉里淬火。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萧云天踹开了杏花巷最里间的朱漆门。
刑部右侍郎的外室正对着五口樟木箱发怔,箱盖内层沾着的磷粉在晨光中幽幽发亮。
二十个衙役拖着新打的镣铐闯进来时,梳妆匣底压着的矿山舆图还没收拢。
\苏掌柜给诸位备了份大礼。\萧云天用铁锹撬开第三个箱子,成捆的硫磺烟硝滚落出来。
这是从塌方矿洞深处挖出来的私货,混着苏家特制的磷粉,足够炸平半个刑部衙门。
日上三竿时,王潜的马车终于不再绕开银脉矿口。
他亲眼看着萧云天将最后一块淬火官印按在矿山契书上,印泥里掺着苏竞贿赂官员的朱砂。
新招的矿工正把刻着火纹的镣铐套在苏家工匠脚上——这些人三日前还在城隍庙后院挖暗道。
\萧老板这炼银炉,烧的怕不是矿石。\王潜捻着重新回到手上的翡翠扳指,玉纹里的朱砂不知何时变成了银丝,\连刑部的勘合火纹都能熔出来。\
萧云天往炼炉里又添了把云母晶。
这些从渭水河滩捡来的废石,经硫磺烟硝淬炼后正泛着银光。
他特意留了半筐给工部来的监察使——那人此刻正捧着银矿样品,对舆图上新标出的三个矿洞啧啧称奇。
当苏竞被衙役押着经过矿场时,二十架新式水车正轰鸣着抽干塌方矿洞的积水。
郭启带人从淤泥里拽出七具尸体,脖颈上都留着苏家工匠特制的抓钩伤痕。
王潜带来的账房先生突然算盘打得飞快——他认出某个死者腰间挂着扬州钱庄的兑票。
暮色再次爬上西墙时,萧云天站在新立的了望台上。
山下二十里银矿脉灯火通明,运银车的铜铃声与炼炉的轰鸣声交织成片。
王潜的马车载着十箱官银驶向京城方向,车辙印深得能埋进整个马蹄。
郭启抹了把脸上的煤灰,正要说什么,矿场东头突然传来三短一长的哨音。
新铸的刑部镣铐在火光中叮当作响,拴着的工匠们突然齐刷刷跪倒——他们脚踝上的火纹正泛着诡异的银光。
矿场东头的哨音还在夜风里打转,二十余个苏家工匠跪伏的姿势已然凝固成黑影。
他们脚踝上泛着银光的火纹镣铐,此刻正与炼银炉里的矿石产生共鸣,细碎的银屑从矿脉深处飘来,在镣铐表面结成蛛网般的纹路。
\这是......\郭启的刀柄磕了下最近那人的镣铐。
\云母晶混了硫磺粉。\萧云天用铁锹挑起一簇矿渣,火星溅在镣铐上顿时烧出青烟,\沾过炼银炉的蒸汽就会结网,越挣扎缠得越紧。\
欢呼声是在此刻炸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