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跟着使者穿过三重宫门时,他那锐利的目光扫到第三块汉白玉阶上,那尚未擦净的血渍殷红如昨,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风呼呼地刮着,裹挟着银锭漕船那清脆悦耳的铜铃声,吹得他的蟒袍下摆沙沙作响,细密的褶皱像是被风刻下的纹路。
\陛下问话须跪答。\引路太监突然“噗”地一声掐灭灯笼,檐角兽首投下的阴影,如一张巨大的黑幕,恰好盖住萧云天靴底那闪烁着微光的银浆碎渣。
他垂首跨过金丝楠木门槛,眼角的余光瞥见龙案上,那矿场丢失的青铜饕餮镇纸,散发着幽冷的光泽。
\萧卿可知九省银课为何骤增三成?\御座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威严,还裹着雷火弹引信特有的刺鼻硝石味,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萧云天膝下的云纹金砖,触手一片冰凉,沁着凉意,可他的后颈却渗出了冷汗,湿漉漉的,黏在衣领上。
东侧屏风后飘来的樟木香,甜腻而熟悉,分明是长公主惯用的熏衣料子。
\禀陛下,矿山三月前尚被旧部私兵所困。\他叩首时,袖中磷粉在青砖上“嗤嗤”地灼出两点幽蓝的光,像是暗夜中诡异的眼睛。\臣用硫磺混入银矿车辙,追踪到叛军藏匿的溶洞。\
户部尚书突然出列,脚步在金砖上发出“噔噔”的声响:\那为何工部奏报矿场账目不清?\萧云天余光扫过对方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温润的光泽在烛光下闪烁,正是上个月被自己截胡的西域贡品。
\臣将冶炼废渣制成防火砖,省下三万两木料钱。\他解开袖扣,露出臂上那触目惊心的箭伤,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着,还泛着青紫。\腊月二十三子时,三百流民趁雪夜劫矿,臣用改良火铳震退贼人,此事郭启将军可作证。\
屏风后突然传来茶盏轻响,“叮”的一声,清脆而突兀。
萧云天喉结微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夜在溶洞缴获的箭矢尾羽,与长公主猎场豢养的海东青羽毛纹路如出一辙。
\空口无凭!\工部侍郎抖开卷宗,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上月十五矿场死七名劳工......\
殿外突然炸响惊雷,“轰”的一声,仿佛要把宫殿都震塌。
暴雨如注,裹着个浑身湿透的胖子撞开殿门,雨水溅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王潜怀里紧抱的檀木匣子摔出本烫金账册,纸页间夹着的银丝在积水里泛着青光,如细碎的星光。
正是矿山特制的防伪银票。
\草民愿以全族身家担保!\王潜哆嗦着翻开账册,手指在纸页上颤抖,发出“沙沙”的声响。\萧大人改良的水力碎石机,让矿脉开采量翻了三倍,这是三百工匠联名手印......\
萧云天盯着王潜靴筒里露出的半截骨哨,瞳孔骤缩,心跳陡然加快。
那哨子尾端的红珊瑚坠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分明是昨夜刺客撤离时遗落的信物。
萧云天跪在御前,耳中听着王潜带着颤音的陈述,那声音颤抖而急切,仿佛带着无尽的惶恐。
雨水顺着王潜的衣角在地砖上晕开,那些银票上的防伪银丝在水渍中折射出细碎光芒,像撒了一地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启禀陛下。\工部尚书突然上前半步,脚步在金砖上发出“噔”的一声。\矿山产量既增,何不将多出三成的银课充作军饷?\他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发出“叮叮”的声响,在殿内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
皇帝指尖轻叩龙案,案上的青铜饕餮镇纸突然发出咔哒声响,清脆而诡异。
萧云天后背微僵,心跳猛地一滞——这机关暗格开启的声音,与那夜在溶洞缴获的叛军密匣如出一辙。
\萧卿。\皇帝的声音裹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将新式碎石机图纸交予工部......\
\陛下圣明!\萧云天突然提高声量,声音在宫殿中回荡。\臣已命人将改良图纸呈送军器监。\他从怀中取出油纸包裹的册子,封皮上还沾着硫磺粉末,带着刺鼻的气味。\此等利器,当优先铸造边关防御工事。\
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声,“窸窣”作响,萧云天余光瞥见金线绣制的裙摆倏地缩回暗处。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心中暗自得意——长公主安插在军器监的线人,三日前就被他设计调往南疆。
皇帝摩挲着镇纸上的饕餮纹路,突然朗声大笑,笑声在宫殿中回荡:\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