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晃出细碎的残影。
萧云天用剑鞘拨开被露水打湿的旗幡,看到东南官道上二十余匹黑马踏着整齐的碎步逼近,每匹马的眼眶都罩着铁皮眼罩。
\让巡盐卫撤到瓮城两侧。\萧云天将蜡封的调兵符扔给郭启,青铜符角在石砖上擦出火星,\叫弟兄们把盐仓后门的三车硝石挪到牌坊底下。\
盐市大街的青石板开始细微震颤,陈大盐商突然挣开两名衙役,沾着蛋清的脸在火把下泛着油光:\姓萧的,你当真以为换杆新秤就能改规矩?\
萧云天踹翻路边空盐篓,篓底\陈记\烙印滚进马蹄溅起的水洼。
他拽着陈大盐商衣领将人掼在盐仓门柱上,鱼鳞纹衣领的碎片扎进对方肥厚的脖颈:\十二间铺面掺砂盐的账册,够你全家在采石场团聚三辈子。\
惨叫声被破空而来的箭矢打断。
萧云天侧身避开钉入门柱的鳞纹箭,箭尾绑着的血帛展开两行字:废新规,开盐禁,否则屠市。
\萧大人好手段。\黑马群裂开条通道,披着狼皮大氅的李霸踩过满地盐粒,腰间六把弯刀随步伐相互碰撞,\可惜巡盐卫只剩七十三人,弩箭不足两箱。\
陈大盐商突然扑向李霸脚边:\这位好汉!
只要掀翻这黄口小儿,淮南道盐市分您六成...不,七成!\他袖口抖落的金叶子还没落地,李霸的弯刀已削掉他半片耳朵。
\陈某人的价码只值喂狗。\李霸靴底碾着血淋淋的耳软骨,目光扫过萧云天腰间的半块香囊,\给你半炷香考虑。\
萧云天突然抓起盐仓门口的粗盐扬向空中,夜风卷着盐粒扑进马群。
罩着眼罩的黑马被咸涩刺痛,嘶鸣着扬起前蹄。
巡盐卫趁机射出三支鸣镝,埋伏在牌坊底下的硝石车立刻被点燃。
\保护官秤!\郭启带人撞开盐仓后门,二十架簇新的黄铜秤被百姓们扛着涌上街道。
赵小盐商哆嗦着扯开自家盐袋,雪白盐粒在火把映照下竟比李霸的刀光更刺眼。
李霸怒极反笑,六把弯刀同时出鞘:\你以为这些破秤挡得住......\
话未说完,盐市牌楼顶上突然坠下十几袋粗盐。
装满硝石的麻袋在火焰中炸开,盐粒混着火星暴雨般倾泻。
黑马群彻底失控,李霸的狼皮大氅瞬间烧出十几个焦洞。
\盐仓地窖!\萧云天拽着郭启滚进青石台阶下的暗门,头顶传来盐袋爆裂的闷响。
赵小盐商抱着官秤踉跄跟进,盐末在他后背铺出白霜。
地面震动持续半盏茶时间才平息。
萧云天推开地窖顶板时,月光正照在李霸只剩半截的弯刀上。
二十匹黑马倒在烧焦的盐堆里,盐粒嵌进马尸的眼眶如同诡异的泪滴。
\硝石混着陈盐,滋味如何?\萧云天用剑尖挑起块带鳞纹的箭头,那是陈大盐商私兵惯用的制式,\派人去江边搜,戴斗笠的船夫该换批新弩了。\
郭启突然指着东南角惊呼。
燃烧的盐垛阴影里,李霸撕开烧焦的狼皮大氅,露出满背的鳞纹刺青。
他身后竟从江面方向又冒出三十余艘乌篷船,船头铁索碰撞声压过了更夫的梆子。
萧云天握剑的手第一次沁出冷汗。
巡盐卫的弩箭箱已见底,漕帮援兵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
他余光瞥见赵小盐商正在偷抓烧焦的盐粒,那些盐里混着的砂石在月光下泛着血红。
\萧大人!\赵小盐商突然膝行过来,官秤铜盘在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西街王寡妇带着三百妇孺堵在盐仓,说要领新盐......\
城楼号角再次撕裂夜空,这次是五声连响。
萧云天喉咙发紧,这代表江面出现敌军楼船。
他转身时袖口刮倒盐仓梁柱的灯笼,燃烧的灯罩坠入盐垛,爆开的青蓝色火焰瞬间吞没半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