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的冷笑截断他的哀嚎。
沾着海盐的牛皮靴踩住那片欲飞的描金笺,袖中抖落的鱼鳞册哗啦啦铺满三丈青砖地,那纸张翻动的声音如同海浪的涌动。
每片鱼鳞都用火漆烙着渔村指印,二十三个私港码头的位置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斑。
\从漳州湾到白鲨滩——\他靴尖挑起片鳞甲,上面墨字突然遇光变红,\刘大人要不要解释下,为何伤兵营丢失的止血棉,会出现在你小舅子的货栈地窖?\
海鸥尖啸着掠过衙门飞檐,那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天空的寂静。
老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沙哑声响,缺了无名指的手死死按住肋下渗血的绷带。
十二根木矛同时砸向青砖的闷响里,萧云天摸向怀中那本浸透盐渍的总账册,手指触碰到那粗糙的封皮,珊瑚红的封皮下隐约透出半个血指印。
刑部官员赶到时,刘主簿正抱着被撕破的蹀躞带瘫坐在墨汁里。
萧云天用刀尖挑起描金笺甩在刑部主事脚下,老孙立刻带着伤兵们举起残缺的手臂作证。
当衙役从刘家后院挖出三十坛用止血棉包裹的银锭时,围观人群里突然飞出颗臭鸡蛋,正砸在刘主簿金丝腰封的貔貅纹上,那臭鸡蛋破裂的声音和散发的臭味让人一阵作呕。
\即刻押送诏狱!\刑部主事用绢帕捂着鼻子后退两步,案头的龙涎香炉被衙役撞翻,露出底部刻着倭国菊纹的夹层。
郭启踢开药箱暗格,扯出捆发霉的军粮袋——里面还混着沙粒的糙米竟印着兵部专用的\武\字火漆。
晌午的日头晒化青砖上的墨渍,那热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浑身燥热。萧云天把充公的田契拍在军需官案头。
二十车三七粉混着新米运进伤兵营时,拄拐的赵二牛突然跪地嚎哭,被海盐腌出裂口的掌心死死攥着半块雄黄饼,那粗糙的掌心与雄黄饼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将军!\老孙用断腿撑着木矛站起来,肋下的绷带渗出新鲜血渍,\弟兄们往后这条贱命,任凭将军差遣!\
萧云天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檀木算珠,突然听见码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郭启拎着个满身鱼腥味的驿卒闯进来,那人怀里掉出半截染血的倭刀缎带。
海风卷着咸味掠过营帐,那咸咸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萧云天盯着缎带上暗红的浪花纹路,拇指无意识摩挲起珊瑚账册边沿的血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