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下来,在馆陶城已经逗留了小半月。难怪恒帝要撵人,若是每过一个地方都停留几日,到封地也不知猴年马月了。
离开馆陶的当天,天上下了瓢泼大雨。湿漉漉的雨水浸透了馆陶的大街小巷,让这座北方小城也有了朦胧的江南烟雨色。
车轮压过青石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马蹄哒哒,车厢轻晃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让人昏昏欲睡。
师乐安打了个哈欠,“圆圆,帮我铺一下床,我小睡一会儿。”
早在师乐安开始打哈欠时,小圆就已经起身去整理小床了:“昨夜他们收拾东西吵吵闹闹的,姑娘没睡好吧?快补一觉。”
师乐安应了一声:“我还行,眯了两个时辰,王爷他们应当一宿没睡。”
小圆感慨道:“是啊,先前我觉着做王爷可轻松了,只要一句话,下面的人就能帮忙把事情办得妥妥的。直到我跟着咱家王爷,才知晓王爷难当,有好多事需要他拿主意啊。”
昨夜小圆从前厅路过,听见谢昭和老卢他们商量接下来的行程。走哪条道路过哪座城,会遇到哪些官员和势力,到时候会如何周旋……
小圆只是听了几句,脑瓜子就开始嗡嗡的了。
突然间,车外传来了卢肃喊停的声音。紧接着车队前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师乐安掀开车帘看向外面:“什么情况,怎么慢下来了?”
卢肃策马走到了车窗旁边,眼神轻蔑道:“有人拦路。”
师乐安眉头一挑,打趣道:“失职啊建威将军,有人拦路你都不处理。”
闻言卢肃双手一摊:“话不能这么说,用到我的时候就是建威将军,用不到我的时候就是火头军老卢。老卢我难道很像大冤种吗?”
说笑归说笑,卢肃抬起下颚,示意师乐安向着路边看去:“喏,王妃看一眼就知道了。”
顺着卢肃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道边跪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湿透的人,那人跪在泥泞里,凌乱的鬓发遮住了他的脸。
师乐安眯眼看去,并没能分辨出那人的面容:“谁?”
卢肃压低声音嗤笑道:“朱焕。跪在这里想见温夫人他们最后一面,鬼知道他安了什么心。”
师乐安冷笑一声:“可能是觉得卖一下惨,姨母会顾念旧情帮他一把吧。世人多心软,哪怕枕边人是心狠手辣之徒,也会看在子女的面上对他们容忍一二。殊不知正是因为这样 ,才给了对方继续伤害自己的机会。”
卢将军两只眼都快冒火了:“日?他做了这等腌臜事,都对枕边人下杀手了,还指望枕边人原谅他?温夫人没这么蠢吧?”
自言自语之后,卢肃双眼瞪大:“淦,没这么蠢吧?哎哟我操,她不会看在儿女的面上原谅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吧?”
师乐安缓声道:“且看姨母如何应对吧。”
朱焕的额头抵到了泥水中,口中念念有词:“再让我见你们一面吧,见一面吧……馨儿,瑾儿,瑜儿,我错了……我错了……”
朱家村的那场大火将朱焕最后一个容身之处彻底焚毁,温馨他们走了之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朱焕被逐出了朱家村。
刚找到疯癫的蓝娇兰,另一个噩耗随之传来:他被撸去了郡守的职位,永世不得在朝为官。
最初时,朱焕还有几分心气,觉得自己再不济也是当过官的人,实在不行去找个文书的工作,也能养家糊口。结果他在馆陶城浪荡了几日,找不到工作也就罢了,还处处受人白眼。
饿了几顿后,朱焕幡然醒悟:先前的锦衣玉食高官厚禄不是因为他有能力,而是因为他运气好,娶到了温馨。他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攀上了温家这颗大树,娶到了温馨这个一心为他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