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陈合他们的脚步,师乐安走到了军医处的入户通道中。通道宽九尺长两丈,作为一个通道,它似乎宽得有些离谱。
不过师乐安知晓,存在即合理,军医处的通道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和价值。
顺着通道向下走,军医处的大门很快映入眼帘,大门敞开着,内里亮着烛火,看起来还挺亮堂。就是越往里走,腐臭的气息就越发明显。
师乐安停下脚步,吩咐身边人:“有帕子吗?拿出帕子遮住口鼻。”
师乐安他们进门时,就见林初和几个老军医正围着一张矮床,矮床上躺着一位大腿缠着绷带的男人。那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扎着数十根针,肚皮上下起伏,看着还有生息。
医者们正在争执着,师乐安也没有打扰他们。她退到了医者们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地下工事。
这间地窨子确实很大,从里面看去,它整体呈现圆柱形,圆的直径可能有五六丈,高度也有一丈多。圆形的内部空间中,最引人注目的有三件东西。
第一件是地窨子一圈墙壁上凿出来储物格,里面塞满了药材竹简和一些杂物。师乐安看到他们带来的纱布占据了好几个格子,看起来营房的医者们接收纱布的速度很快。
第二件便是大小相同的竹制小床了,有些小床堆叠起来放在了角落 ,还有些小床则在空地上铺开,每一个小床上都躺着受伤的病患。
第三件便是一座座一人高的中药柜,中药柜围着支撑着屋顶的立柱摆开,像屏风一样遮挡住了后方的空间。
师乐安看了这些病患身上的纱布和包扎手法,就明白陈合他们为什么会唇色发白了:“林女官让你们帮病患包扎伤口了?”
陈合微微点了点头:“王妃,我和兄弟们本以为自己是铁血男儿,世上不会有什么事情让我们皱眉了。可是……”
陈将军沉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病号们,眼神悲凉:“看到他们,属下觉得生不如死。他们的伤口溃烂,流脓腐烂发臭,有些甚至生了蛆虫。王妃,属下真的很想送他们一程。”
“王妃,若是某一日,属下处于和他们同样的境地,请您转告卢将军,转告我的兄弟们,求他们给我一个痛快。”
“别这么想,他们自己都没有放弃,医者们也在努力救治他们。他们是为大景流血负伤的英雄,他们的家人还在等他们回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尽力。”师乐安温声宽慰着陈合,“你也别说胡话,别看到什么就往自己身上套。你年纪轻轻的有无限可能,快呸呸两声,不许造口业。”
“这个小兄弟说得没错,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艰难多了。”一道沙哑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师乐安循声看去,只见中药柜后方走出了一位手握竹简的老者。老者又黑又瘦,脸上的皮肤像树皮一样皱起,他的头发花白,只用一根发带随手扎了一下。
陈合介绍道:“他是军医处的总医官罗海罗大夫,罗大夫,这位是我们的王妃。”
罗海上下打量了师乐安几眼,敷衍地拱拱手:“军医处血污重,王妃无事就回吧,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这还是师乐安成为王妃之后,第一个敢当面对自己不客气的人。若是他天性如此逢人就怼,能活到现在只能证明他医术过硬。
卫琼凑到师乐安耳边,低声说道:“罗老是我们幽州的神医,救人无数,在军中声望很高。”
对于专业性过硬的人,师乐安会给予特别的尊敬和耐心,她客客气气道:“罗老好。”
罗海握着竹简蹒跚着向着林初他们的方向走去:“不太好,这会儿忙,没空理你。你若是实在要等,自己找张床坐着……”
“你想躺着也可以。”
小圆当场就急了:“姑娘,他怎么这样啊,您又没得罪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师乐安拦住了小圆,“有能力的人有点脾气也正常,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