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村百姓们的到来让驻守在河堤上大半日的人压力减轻了不少,百姓们主动接过了麻袋和灯笼,沿着河堤开始巡视堵漏。
在河堤上坚守大半日的部曲们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了,而谢昭也坐在了窝棚中就着热水啃起了蒸饼。
他的身边,李登正和袁里正说话。
原以为来河堤上主动帮忙的百姓只有小河村一村人,没想到今天被安置的十几个村落的百姓们都来了。桃河河堤长八十里,十里八乡的百姓们聚集到了最容易决堤的几个位置。
李登甚是动容:“我听涿县县令说过,往年涿县发水时,官府去各村抽调人手都抽不出几个青壮,没想到今年大家能伸出援手。”
事实上李登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往年官府就算强征, 都征不到几个人守河堤,涿郡的县令提起这事都快哭出来了。
袁里正尴尬地挠了挠下巴,“不是抽调不出人手,而是那时大家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县里也不提前告知,那边都快破堤了,这边官差才到村里开始抽人。你说,我们是去大堤上还是留在家里?”
“去大堤上,水快进家门了,家里的女人孩子要不要救?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大水冲走?老爷们有点力气,留在家里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说起这事,袁里正非常无奈:“只有先保全了自己和家里人的性命,才有能力去做别的事。”
李登理解地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袁里正特别喜欢和李登说话,听到这话,他嘿嘿笑了:“李大人 ,我们都喜欢你这样的官儿,一点架子都没有。也只有对着你,我们才敢说点真心话。如果同样的回答被县里的老爷们听到了,他们只会骂我们是一群愚民,只顾小利不顾大局。”
李登叹了一声:“一家不顾何以顾天下?为百姓遮风挡雨,事前未雨绸缪,本该是官府所为。”
这话简直说到了袁里正心坎上,一时间这位朴素的里正双手一拍,认同万分:“对对,就是这个理!”
“往年水都淹到家门口了,才敲敲打打地告诉我们。”
“李大人哪,你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有一年发大水的时候,水冲进了院子,我们一家八口爬上了院子里面的大树 ,眼睁睁看着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冲泡了。那个心痛啊……”
“更惨的人家多了去了,不止家没了,人也没了。没有时间收拾东西,水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大家像个无头苍蝇,看着一片浑水哭都哭不出来。”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去年幽州换了主子,去年一年风调雨顺。今年虽说瓢泼大雨,但是官府是真好啊。”
“别的不说,就说说这场大水吧。半个月前,官府就已经在村口贴了告示,告诉我们今年可能会有大雨,让大伙儿提前准备。”
“大水来的时候带什么东西往哪里跑,都在告示里说得明明白白。往年那些眼高于顶的主簿文书,今年竟然对着我们这群草民露出了笑脸。搁之前,哪里有这种待遇啊。”
唏嘘地叹了一声后,袁里正转过头,看向了大雨下的河堤:“我在幽州生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如果是以前看到这么大的雨,我早就带着家里人躲难去了。可是今年心里有底气了,不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