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将军，我不懂。”谢靖皱眉，将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问了出来，“云中城回归大景之后，到城中来的官员和将领多得数不过来，其中不乏声名远播之人。可没有谁能有端王爷和王妃这样的号召力，只凭着在城墙上说几句话，就能让云中城的百姓们动起来。”
“为什么？”
谢靖百思不得其解：“去年我曾经奉命护送内地的百姓到云中城，一路上我见多了这群人偷奸耍滑为了一点点小利打破头的场面。在我心中，他们就是一团散沙，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为何王爷王妃来了，他们就变了模样？”
卢肃摸着络腮胡，沉吟了片刻：“嗯……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但是我可以将我愿意追随王爷王妃的理由告诉你。”
谢靖正色道：“愿闻其详。”
卢将军笑着露出了雪白的大牙：“因为他们不管我做事。”
这可将谢靖听糊涂了：“啊？”
卢肃掰着粗壮的手指头，一一列举着：“我想怎么用兵，什么时候出战，用什么战术，他们从来不管。但是只要我出兵，将士们的行囊中一定装满了粮食，随军的粮草只会多不会少。答应给我的东西，哪怕暂时没有，时机成熟他们一定会给我。”
“作为一个将军，我的主君信任我尊重我满足我合理的需求，偶尔有不合理的请求，他们也会尽量满足我。若是只对我一人如此，只能说明我深得他们信任，可是……”
卢肃眼中迸发出了惊人的神采：“不止是我一人。幽州三百多万的人口，其中有将士，有平民，有世家，有寒门，种种势力错综复杂。他们尽量兼顾了每一种势力的需求，给每一方都带来了生机和希望。”
说话时，城墙之上出现了谢昭和师乐安的身影，卢肃凝视着二人的方向，眼神柔和道：“世子有所不知，在我们幽州再难解决的事情，只要王爷和王妃出现了，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不止是我们铁骑，幽州大多数人都尊敬并信任着他们。”
“我说这话，你回去别告诉他们，不然他们会笑话我。”卢将军骄傲地笑了，“在我看来，再苦再累时只要看到他们，身上就又有劲了。”
谢靖瞳孔一缩，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这，这样吗？”
愣神时，谢靖想到了冀州诸侯王们大骂端王夫妇的话语。在他们的咒骂中，这二人十恶不赦，为了区区贱民竟然对高高在上的诸侯王动手。
在来云中城之前谢靖觉得诸侯王们骂得有道理——大景的脊梁是他们这些贵族和世家撑起来的，贱民就是一群蝼蚁，天生就是为贵人服务的。
怎能因为蝼蚁伤了贵人？
可是此时云中城的百姓们给了谢靖一个响亮的耳光：蝼蚁也是人！蓝天白云下，贵族能活，士族能活，平民百姓凭什么不能活？！
城墙之上，谢昭和师乐安正和身边的百姓们说话。距离太远，谢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围在他们身边的每个人都面带笑容。
想到平日里自己打马巡视时，路边的百姓们低头下跪惶恐的模样，谢靖开始明白为什么只有谢昭和师乐安能凭着几句话就调动起城中百姓了：端王夫妇将贵族眼中的贱民当成了真正的人来对待。
谢靖放下望远镜，垂眸沉思许久，缓缓抬头直视着卢肃的双眼：“卢将军，您说得对，城中百姓也是人。云中城有三万多人马，我们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