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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白色的沙发上,苏思雅抱着柔软的抱枕,小小一团,像一只蜷缩的猫。浅色布料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怀里的抱枕蓬松柔软,像极了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撒娇时抱着的毯子。睫毛颤着,像打湿的羽毛,沾着零星的泪光。她没有在被同学骚扰时哭,也没有在自己一个人决定转校时哭。她以为自己早就学会了在风雨里站稳脚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但此刻,在陆米戚的怀里,听着他温柔细碎的呼吸声,苏思雅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不是因为自己脆弱,而是因为在这怀抱里,她终于确信,自己也可以偶尔不用坚强。
外人看到的,是那个爱笑、温顺、懂事的苏思雅。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多少次深夜,她坐在床头,悄悄咬着唇忍住崩溃,不是因为害怕孤单,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是害怕把自己的情绪带回家,让父亲沉默得更加深沉,让继母眉头更紧,让弟弟看着她难过。她可以忍受所有委屈,只希望这个家在她面前还能维持那一点点平静和温暖。她想要守护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他们。被同龄人骚扰,她可以反手给对方一拳;面对年轻男老师递来的表白信,她也能咬牙撕碎藏起。她可以面对世界的肮脏和敌意,但不能容忍家里的笑声被她自己的痛苦破坏。她学会了微笑着撒谎,学会了把所有的不堪和委屈揉碎,藏进心底最深的角落,只因为她知道,这个家的温暖太脆弱了,需要她用尽全部力气去呵护。
苏城,苏思雅的父亲,是个沉默得近乎笨拙的人。别人笑他“叁杆子打不出一个屁”,而父女俩的交流也仅限于出差归来时那句干巴巴的关心:“零花钱还够吗?”短短几个字,像硬邦邦的石子,落进已经习惯了寂寞的心湖里,溅不起半点波纹。而她的母亲,曾是个明亮炽热到耀眼的女人。像天空里最璀璨的烟花,为爱而燃,也为爱而灭。她毫无保留地爱着苏父,像飞蛾扑火般热烈而绝决。直到那一年,苏思雅六岁,家里开始充满争吵声。
夜晚,母亲在客厅哭喊着请求父亲:“你能不能,多在意我一点?哪怕……哪怕只是一点点。”父亲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座冰冷的雕塑。他的陪伴,他的洁身自好,在母亲眼里,成了最残忍的冷漠。门缝里,苏思雅听见母亲撕裂般的哭喊:“我们已经五年没有做爱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父亲没有回答,只是沉默。那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绝望。年幼的苏思雅不明白做爱意味着什么,只记得母亲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以及那种几乎能让空气凝固的痛苦。她从那时起就明白了,大人的爱和离开,并不是因为不够努力,不够乖巧。而是,有些事,努力也无法改变。
离婚来得很快,像当年他们结婚一样草率。签字、搬家、分道扬镳,一切冷静而迅速。离婚后的父亲,愈发沉默,家里也越发冷清。每天不是泡面就是外卖,廉价调料的气息弥漫在屋子里,连空气都显得沉闷而潮湿。苏思雅常常披着乱糟糟的头发,背着沉重的书包,独自穿梭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她软弱,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倒下了,谁来为这个已经破碎的家支撑起最后一丝温暖呢?
直到奶奶的一次探访,才打破了这份沉寂。那天,奶奶在饭桌前坐了很久,没说什么,只是用餐巾纸细细擦着手,眼角的纹路显得格外深。几天后,父亲便在亲戚们的撮合下再婚了。
继母叫吴悦,是个丧夫多年的寡妇。苏思雅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寡妇,大多是身影单薄、眼神哀怨的模样,但吴悦却完全不同。她有着爽朗的笑容,举手投足间透着干净利落,比起母亲少了几分温柔,却多了一份稳重和果敢。苏思雅当然难免在心里拿她与母亲比较,但那份比较中并没有恶意,只是小小的、藏在心底的本能罢了。
吴悦带着一个男孩一起搬来。第一次见面,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吴悦身后,露出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轻轻地说:“我叫吴煜明。”名字很温柔,人也安静,让人一下子就生不起防备心。苏思雅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刚放学的书包,听着他小小声地自我介绍,心里悄悄生出一点点新奇的情绪。
搬家那天阳光很好,新家的窗帘是奶奶挑的浅米色,客厅里还摆了一盆绿油油的虎皮兰,墙上挂着简单的画。虽然和以前住过的房子不太一样,但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洗衣粉香味,让人忍不住想多呼吸几口。毕竟当初父母离婚时,父亲把原本的房子留给了母亲,这几年在租来的旧房子里过着不算舒适的日子。能重新住进这样明亮的新家,苏思雅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点久违的期待。
虽然偶尔,她也会在不经意间怀念母亲柔软的怀抱,怀念那些曾经一抬头就能看到的烟花般绚烂的笑容。但她更明白,有些事情变了,就只能努力向前走。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家里又有了饭香,有了笑声,有了温暖的灯光。苏思雅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些久违的幸福,却又害怕太过依赖。因为她早就明白,幸福从来不是牢不可破的。果然,随着生意起步,吴悦越来越忙,饭桌上又变回了外卖盒饭和泡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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