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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宴的鎏金宫灯从飞檐一直挂到回廊尽头,将靖安侯府的夜照得比白昼还亮。檐下悬着的鲛绡宫灯随风轻晃,映得满院琼花树都泛着珠光,空气中浮动着龙涎香与西域葡萄酿的甜腻气息,混着贵女们鬓边珠翠的叮当声,织成一张奢靡的网。
褚溯唐坐在最末席的青玉案后,青色公服在夜色中暗沉如墨,领口绣着的镇岳司徽记在灯火下并不起眼。他身旁的师父正与几位老臣低声议事,他便安静地坐着,指尖摩挲着微凉的陶杯 —— 这是镇岳司小吏能列席的最高规格宴会,连酒杯都比主位的玉盏粗粝几分。
他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在宴席中央。
李玉柔穿着一身烟霞色蹙金裙,正笑盈盈地倚在端王身侧。端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胞弟,此刻正把玩着她腕间的赤金缠珠镯,她便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吐气如兰地说着什么,引得周围几位王孙公子一阵哄笑。她抬手敬酒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端王的手背,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全然没了往日在他面前的半分羞怯。
褚溯唐握着陶杯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松墨似的眉眼在烛火中印出几分黯然。
山茶缩在廊柱后,手里捧着李玉柔换下的狐裘披风,指尖冻得发红 —— 她能来这宴会,全因是李玉柔的远房表妹,却实则与丫鬟无异,端茶递水、整理衣饰,连靠近主宴的资格都没有。
她也看到了褚溯塘坐在最末席,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表姐身上,只是表姐整个宴会上都未曾看过他一眼,山茶顺着他皱眉的方向看过去,正看见李玉柔正笑靥如花地为端王剥着荔枝,指尖沾着晶莹的汁水,顺势便往对方手背上擦去。端王低笑出声,伸手揽住她的腰,她半推半就地靠在他怀里,鬓边的珍珠花钿蹭着对方的锦袍,引来周遭一片艳羡的目光。
山茶看见褚溯唐握着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得吓人。他眉头微蹙,眸色沉了沉,却终究只是端起陶杯,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听说了吗?辞凤阙城主今夜没来,说是去了南靖海……也不知道去那里做什么?。” 旁边两个侍女的闲聊飘进耳朵,
“谁知道呢……听说那个红蕖追了城主的船好久……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什么来历,天天粘着咱们城主真不害臊!”
“…”李玉柔似乎也听到了这话,冷笑道,:“那个丫头从来最没规矩,想来城主什么时候喜欢吃野味了……”
山茶咬了咬唇,微微也蹙起眉头。却听身边有有人小声道
“那李家小姐,还笑话人家,她自己不是也越来越会钻营了。” 邻座的小吏低声嗤笑,“听说为了能来紫宸宴,特意求了端王妃的门路。”
褚溯唐没接话,只是仰头饮尽杯中的残酒。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口那阵密密麻麻的疼,像被无数细针同时扎着。
宴会散时,琼花瓣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雪。褚溯唐在侯府月洞门拦住了李玉柔,她正被几位公子簇拥着往外走,钗环上的明珠在月光下晃得人眼晕,步步生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寒。
玉柔。 他声音很轻,却让她脚步一顿。
玉柔。 他的声音轻得像落进湖面的琼花瓣,却精准地绊住了她的脚步。
李玉柔转过身时,脸上的笑还凝着半分,眼尾的媚态却已淡了,睫毛垂下的弧度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疏离:褚大人有事? 那声 大人 咬得极轻,却像淬了冰的线,将往日里 溯唐哥哥 的亲昵割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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