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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郎中也是常年给达官显贵瞧病的,闻弦音知雅意,话说得十分中听:“疼一阵子是必然的,好在都是皮外伤,养养也就好了,太太宽心便是。”
不会落下伤残就好。遗怜叫来秋白送郎中出去,自己则替元暮江掖了掖被角,又吩咐下去,要丫头小厮们仔细服侍。
元暮江刚开始还时不时看继母一眼,等遗怜装腔作势地训起下人来,他索性拉过锦被蒙住头,朝里躺了。
继子近来的脾性,就是遗怜也有些捉摸不透,未必是孩子大了,也学着大人想心事了?遗怜这回终于往里走了两步,试探着把元暮江从被子里拉出来:“午后就出去跑马,一大天不饿么?鸡汤煨的玉尖面,要不要吃?”
这两句话,似乎“长辈”的意味就没那么浓了。虽然还是淡淡的,却像老友闲谈一般随和,不是以前那种身份有别的口气。
元暮江眼儿还闭着,拽被子的手却松了力道。遗怜轻轻揭开,近乎于蹑手蹑脚,依旧是那双含着愁绪的桃花眼,不由分说地盯着她瞧。这回她也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说不上来的怪异,元暮江的眼神,丝丝缕缕的,倒像要把她整个人勾带了去。
太可怕了。
面是桃酥去厨房端的,当然也由她来喂元暮江吃。遗怜退到不远处的榻上,惊魂不定地喝了一碗茶,回想起元暮江刚刚那个眼神,忽然坐立难安起来。新婚夜的种种已然滑天下之大稽,总不至于他们母子两个,还要闹出更稀奇古怪的笑话。
或许,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是该替元暮江寻一门亲。霍家那边,也要加紧办。
看着继子吃下东西,脸上也有血色了,遗怜叫来蕉叶嘱咐几句,就往回走。闹这么一会子,天都黑了,老太太那里,也要人去回话,紫檀都过来问好几趟了。
元暮江依旧平躺在床上,伤口传来微弱的痛感,红灯帐底,泪眼迷蒙,他知道继母已经离开了。就在刚刚。人总说当局者迷,但有些事,其实还是局中人的感受最为贴切。
今下午在西郊猎场跑马,几个交情好的都来旁敲侧击,问他继母是不是要改嫁。都是从小熟识的玩伴,倒不至于幸灾乐祸,单纯就是担心元暮江会不会因为家里的事,耽搁明年秋闱。他毕竟是考过一次的人,再要失利,只怕就真的走了他父亲的老路,那对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元暮江自己也知道,他不是读书的料。二房的元暮嵩,就比他大三个月,同年开蒙,同年进学,中间因为伤寒,元暮嵩还荒废了小半年,可人家前两年说中举,真就中了。那时候元振文还活着,为这事气得吐了三天血,他原还指望元暮江一飞冲天,替他洗刷耻辱的,谁知道这小子读书也不成器。
自那以后,元振文越发心灰意冷,老太太看儿子一蹶不振,就到庙里求签,想了个“冲喜”的馊主意。况遗怜就到元家来了。
她来了,她又要走了,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跟元暮江没多大的瓜葛。但其实,他对继母,还是时时注意,事事留心的。一开始,还并不牵涉觊觎,纯粹是贪新鲜。
三房的日子,总是特别无趣,从小到大,元暮江都活在一团死气中。母亲尽管疼爱他,却因病弱无力,许多时候回护不周。父亲对他,则是经年累月地望子成龙,三五不时就把他叫到书房训诫一通,打板子罚跪更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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