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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和珍珠天天盼着能有珍珠她娘的消息,珍珠总是问我她娘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哄她说很快会回来,会坐船回来,她就信了,每天去渔村的小码头上等。有一天她去了很久都没回家,我着急了,就强撑着去海边儿找她。正赶上村里一些出海的渔民刚出海回来。我远远地听见有人冲珍珠喊:“珍珠,又在等你娘?回去吧,你娘今天不会回来啦,别等了。”我又听见珍珠喊说:“那你知道我娘什么时候回来?”那些人也哄她说,“快了,就快回来了。”章老汉说道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孩子可怜啊!当时我真是后悔放珍珠她娘走了,她娘要是不走,这家还是个家,日子再苦,一家人守在一起,也比让孩子像那样整天价空盼要好啊!”
大雅之堂(28)
梁渠和李云霜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了泪。“那后来呢?”李云霜哽咽着问道。
我们祖孙两个整天盼着珍珠她娘的消息,盼得是眼睛都直了脖子也硬了。可一眨眼大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珍珠她娘一直没有给我们来信,直到1982年的冬天,和珍珠娘一起偷渡的寡妇玉珍给家里写信来了,玉珍在信上说自己途经了好几个国家,现在总算平安地偷渡到了加拿大了。还说她现在在一家餐馆打工,日子还好。玉珍在给她们家的信里夹了一张纸,是写给我和珍珠的,说是珍珠的娘没能熬过来,死在了海上。还说当时船上的条件实在太差了,很多人挤在一起,连腿都伸不开,没有吃的,也没有水,珍珠她娘又生了重病,不停地呕吐,没过几天就不行了。
玉珍还给我们寄了一点钱,在信里再三叮嘱让我们拿着这些钱做路费去个大城市,不要守着这个穷村子了,要到外面去找出路。玉珍说她到了国外才知道,越是在大城市里越容易讨生活,随便干点什么都可以赚钱糊口。可是她说得容易啊,我一辈子都没走出过那个村子,也认不得几个字,出了那个村子该怎么办,我这心里发怵啊。再说了虽然我们那个地方穷,可是我的老伴儿和儿子都埋在那儿,我实在是……一想到这些我就哪里都不想去了。可是一看到珍珠,我就又动心了。想到将来我要是哪天一口气上提不来也死了,扔下这孩子一个人怎么办?因为穷,好好的一家人才会弄得家破人亡,如果继续住在村子里,就算饿不死,活下来又能咋样?将来珍珠长大以后会不会还走她娘的老路?
我一想到这些,这心啊就像被锥子扎透了一样的疼。我这把老骨头死在哪儿都是死,我不能再让我的小孙女过这种没盼头儿的日子。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下了狠心,我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不懂什么大道理大规矩,我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儿,就是在我死之前一定要给珍珠找个能吃饱穿暖可以活下去的地界儿。离开村子的时候,我也没想清楚究竟要去哪里。我们先到了镇,从镇到了县,又从县城到了省城。一直到省城的时候也还算好的,因为身上还有玉珍给的路费加上我们那个破房子和一条旧的舢板船也卖了点钱,睡觉总归能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饿了也能有吃的添饱肚子。
我试着找过事情做,可是人家一看我年纪大了,还拖着个小孩子,就都不用我了。眼看着身上的钱都用得差不多了,我和珍珠却还没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我的心里就开始发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想过要不就回小渔村去,可是又一想房子和船都已经卖了,回去也还是没有地方住。后来有一天无意当中听见几个人在街边聊天儿,说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可以找到事情做,钱也好赚。就这样,我咬咬牙狠狠心,决定带着珍珠到北京或者是上海去看看。
可是到了火车站才发现去北京和上海的火车票都很贵,我就又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去北京还是去上海还是哪里都不去。我就这样带着珍珠在车站又转悠了好几天,还是没舍得花钱去买火车票。
后来偶然在火车站前认识了两个也要去北京讨生活的人,随便搭讪了几句。我听说那两个人要去北京就说自己也想带孙女去北京,可就是火车票太贵了。想不到那两个人却说,买票去北京?那谁还去?偷偷上车就行了。趁着现在春节刚过,坐车的人多,查票也不严,正好容易混上车。我听了他们的话就相信了,跟着那两个人一起带着珍珠偷偷地上了火车。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再加上没有票心里发慌,列车员一来查票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我有问题了。所以很快就被逮住了,不但补了票还罚了款,所以到了北京的时候也就不剩什么钱了。我想找活儿干,可人家看我身体不好还托着个孩子都不用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要饭的,要不是后来在火车站的地铁口遇到梁渠,我们爷孙俩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章老汉两年来第一次直接叫了梁渠的名字,而没有再叫梁教授。
“老伯,您别说了!”李云霜的眼泪忍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滚,“您和闵乔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我和梁渠会好好地疼爱闵乔的,也会把您老当自家的老人供养,您就放心好了。”
“我放心,放心,我怎么能不放心呢!”章老汉像是在回答李云霜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雅之堂(29)
(29)
开学以后的第一个星期天,章老汉因为正好当班,所以不在家。李云霜整理房间收拾停当以后准备上街买菜,想叫上闽乔一块儿去,于是来到中院闽乔和爷爷的房间。天气很好,门没有关,仍还挂着夏天用的竹帘子,李云霜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进到里屋发现闽乔正坐在炕上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课本儿包书皮呢,李云霜进来了她都没有发觉。
“闽乔!”李云霜唤了一声。
闽乔闻声抬头一看,见是李云霜,笑着叫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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