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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乖顺地走过去,投入她的怀抱,像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
她被冷醒了。
山间的风掠过午后的树林,树干摇摆,一地枯黄落叶。
起了絮的绸被缠在腰上,亵衣单薄,翻身面向床里侧,望着日久不曾翻新的白墙,蜷起手脚,揉搓倏两条冰棱子似的手臂。
梦魇留下的惊魂未定正一点点消退,她勾唇冷笑,这梦,已经几年没有做过了。
门扉敞开一条缝,正往里灌风,可以窥见外头的起了包浆的青石板方砖和红漆剥落的屋檐。这处屋子在静苑的西南角,一墙之隔是柴房和厨房,大清早的便不断有人进出,锅碗瓢盆碰撞,屋里没有暖炕,一到冬天便难熬得紧。
秋高气爽,她想起去年的冬被,是叫那些姑子拿下山去换成香火钱了。这感兴寺是周朝国寺,太宗仁心,下令废除嫔妃陪葬之礼,皇帝驾崩时,无子嫔妃保留位份和尊号,迁到感兴寺带发修行,安养晚年。因而这感业寺后辟了一座四进的院子名叫静心苑,住的都是前朝的贵人,大都老不经事,每月的奉银也不是直接发到他们手上,而是专人核算,缺了什么就添什么。
宫里负责的太监总管是杨太后的家人,一分一毫捻得清楚,寺里的姑子便想了法子,把太妃们盖了一冬的被褥、穿了几次的衣裳、磨损少许的碗筷……通通拿去变卖,每月殷勤购置新的。大总管乐得见他们殷勤伺候太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桃枝不一样,作为一个自请离宫为太后祈福的公主,她没有月奉,一切日用物事,要看母妃什么时候想起,托咸福宫里的大太监冯裕为她添置。
门虚掩着,她脑中混沌,摇了摇头,许是昨日的佛经抄得潦草,被师太惩罚完成三个佛堂的洒扫,回来时太劳累忘了关门。
木柜“吱呀”打开,里面是她仅有的几套衣服,都是极简陋的款式,大概连山下的京郊姑娘都嫌土气,因此留在了她的衣柜里。
桃枝咬了咬唇,挑了一身桃红色的裙子,裙摆上有一层细纱,上衣仅有一层交领,余下并无装饰,有些像她从前的侍女春莺的穿着。
没有首饰,也没有铜镜,她凭手感挽了一个花苞髻,两条粉色绦带挽起。
踏出房门外,她回头看一眼这个住了五年的地方。听说这儿曾是她的曾祖父,周朝的太宗的妃子王氏终老之处,而后十几年这间厢房被锁起来,直到她的到来。当时靠近苑门居住的陈太嫔倚在门旁,往慧觉师太的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本宫那屋子挨着那件堆满了本宫多年来搜集的奇珍古玩,多是先帝赏赐,若有闪失,你们可担待不起。就让这两个丫头住这间,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六公主有真龙天子的血脉,定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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