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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从泥地里挣扎着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污迹,便径直走到她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额角沾着湿泥,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姑娘救命之恩,小石头无以为报,愿追随姑娘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见她孤身一人赶路,行囊简单,不似前呼后拥的大家小姐,便执意要为她提行李,护她周全。
这一路风餐露宿,他果然将承诺履行得一丝不苟。行李打理得井井有条,宿在荒村野店时,他会抢先检查门窗是否牢固;路过山林,他能辨认出可食用的野果野菜,省下了不少盘缠;他甚至记得她途中偶染风寒,咳嗽了几声,次日便不知从哪处险峻的峭壁上,冒着危险采来了几枚黄澄澄的野枇杷,小心翼翼地捧到她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只说了一句:“小姐,这个治咳嗽。”
此刻,小石头安静地站在雨幕中,身上穿着半旧的靛蓝布衣,已被细雨打湿了肩头。他一手稳稳地举着一把略显宽大的油纸伞,大半都倾向了沈清辞这边,自己的半边身子却露在伞外,承受着绵密的雨丝。
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行囊的带子,那里面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他的目光同样望着巷子深处那座破败的院落,眼神里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落脚之处的、小心翼翼的归属感。
沈清辞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心中微微一涩,轻声道:“把伞撑过去些,莫要淋湿了身子。”
小石头却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不打紧的,小姐。我身体壮实,淋点雨没事。”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那扇斑驳的木门,语气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姐,那就是……咱们的家吗?”
“家……”沈清辞在心中默念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一股复杂的酸楚与暖意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雨巷深处,那里,不仅是她魂牵梦绕的故园,是她必须重振的祖业,如今,似乎也成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一个新的开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江南湿润的空气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涌入肺腑,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是的,”她回答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那里就是我们的家,锦绣阁。”
第3章 旧园遗梦
三年了,整整三年,她终于回来了。她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过朦胧的雨帘,落在巷子深处那座略显破败的院落上。
那就是她的家,是母亲留给她的绣坊——锦绣阁。朱漆大门早已斑驳褪色,几处门板甚至已经开裂,露出里面暗沉的木色,像一道陈年的伤疤。门楣上悬挂的匾额锦绣阁三个字,曾经笔力遒劲,如今却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
锦绣阁曾是这江南小镇上最有名的绣坊,母亲苏婉娘的一手苏绣技艺名动江南。她绣的《百鸟朝凤图》曾被选为贡品送入宫中。那时的锦绣阁,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绣娘们飞针走线的身影在窗棂后若隐若现。
可惜好景不长,父亲沈文彦本是苏州知府,因上书进谏弹劾权相严嵩党羽贪墨织造局贡银,反被构陷交通外戚,泄露宫闱秘事,于三年前被贬谪岭南,途中因劳累过度,不幸离世。
母亲闻讯悲痛欲绝,积郁成疾,终日以泪洗面,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家道中落,锦绣阁也因此关闭,那一年她十二岁,不得不远走他乡,投奔远在京城的表亲,一去便是三年。
沈清辞缓缓迈步,沿着青石板路向锦绣阁走去。脚下的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倒映着两旁的白墙黑瓦,恍若时光倒流。
她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色的襦裙,蹦蹦跳跳地从这条路上走过,手里还拿着刚绣好的荷包,要去给温庭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