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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黎明将至、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寂静的雪原被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骤然打破。栾卓半闭着双眼,身体微微后仰,倚靠在冰冷的崖壁上,他的脖颈紧绷着,笔直如弦。每一阵风掠过他的耳畔,都会引起他眉心的轻微跳动,仿佛那风是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而那柄刀柄裹着冰霜的皮鞘,则始终稳稳地压在他的腿侧,仿佛是他与这个世界之间最后的一道防线。
当火堆的残烬中飘出的浓烟呛得戚福蜷缩成一团时,栾卓的呼吸立刻变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往火堆里再添一把柴火。随着火焰重新熊熊燃烧起来,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了一些,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雪停了,少爷。"栾卓的声音比那破晓的寒风还要清冽,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然而,就在他的下颌刚刚转过三寸的时候,一道细微的裂缝却从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庞上渗了出来——丁阿牛正杵在距离他十步之外的地方,他的身影恰好落在栾卓昨夜反复估算过的方位上。
丁阿牛身上穿着一件粗布棉袍,袍下的身躯却如同屠夫一般壮硕。他那布满冻疮的手指,在翻弄着火炭时,竟意外地显示出一种灵巧的异样。这一幕让栾卓的后槽牙泛起一阵钝痛,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在黑夜中会紧紧盯着猎物的狼。
戚福呵出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微小的冰晶,如同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短促节拍。
他的指尖正紧紧地拉住脖领的缝隙,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刺骨的寒风钻入身体。然而,这显然只是徒劳,他的十根指节早已被冻得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嫣红,与他苍白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戚福仰头望向栾卓,那姿态就像一只离巢的幼隼,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断崖,充满了敬畏和不安。当他的喉结滚动时,带出的“赶路”二字,尚裹着惺忪的颤音,似乎还未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然而,这微弱的声音却如同被惊扰的蜂群一般,瞬间被丁阿牛那浑厚的笑声所淹没。丁阿牛的笑声如同雷鸣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中回荡,震得满地的碎琼都似乎微微颤动起来。
那些人领头的走上前来,满脸笑容地与戚福套近乎,自我介绍道:“在下丁阿牛,是这几里外寨子的当家。”他的声音洪亮而自信,透露出一种豪爽与热情。
“这位小爷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得冻呐!”丁阿牛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仿佛能穿透那厚厚的积雪。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震落的冰碴在空中飞舞,折射出诡谲的微光,仿佛是无数细碎的钻石在闪耀。
丁阿牛身材魁梧,他那蒲扇似的手掌拍在破皮棉袍上,发出嗡嗡的响声,仿佛整个棉袍都在颤抖。他的眼尾笑纹裂开得过于迅疾,就像是用钝刀在熟牛皮上草草划出的痕迹,显得有些粗糙和不自然。
栾卓站在一旁,嗅到了丁阿牛喉间溢出的羊膻气,那股味道混着劣酒灼烧的辛辣,让人感到有些刺鼻。他的脖颈后方寒毛骤立,就像是遇到天敌的雪豹一般,身体本能地产生了一种警觉。然而,栾卓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身形嵌进了少爷与丁阿牛之间那半尺的空隙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丁阿牛的视线。
丁阿牛的皮肤黝黑,仿佛被太阳暴晒过一般,上面布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就像被揉皱的纸张。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一直延伸到耳根,与他那纹丝不动的眼瞳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割裂感。
他那粗糙的手指关节不停地揉搓着自己已经变得冰冷的双手,仿佛这样可以让它们暖和一些。他的声音像是被蜜糖包裹着的刀刃,听起来甜腻却又暗藏危险:“往南十里的地方,有咱们寨子准备的好炭火……”
话音未落,他的尾音突然变得低沉,像一条游蛇一样,轻声细语地说着只有戚福才能听到的私密话语。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栾卓的眼睛,他瞥见丁阿牛的袖口处闪过一道寒光,瞬间消失不见——很明显,这个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老实。
栾卓的额角猛地暴起一根青筋,他的拇指不由自主地在腰间的佩刀上摩挲着,似乎随时都准备拔刀出鞘。他的喉咙里涌动着一句话:“当心这是个圈套!”这句话在他的齿缝间徘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在栾卓准备开口的时候,戚福突然微微侧过脸,他那微微凹陷的眼窝里,眸光冷冽如刀锋,直直地盯着丁阿牛。他用三根手指轻轻地拈着衣角,在左掌心轻轻叩了两下——栾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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