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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不知他们所说什么?便欲转身潜去。忽听祠堂中怆然声响,似乎是金属声音。他又伏窗看去只见那首之人从供桌下面拿出十六具青铜鬼脸面具,形状狰狞,獠牙血口,在黑夜中确实让人惊骇。袁承天这时幌然大悟,心道就是这干人装神弄鬼吓死了槐树镇的李员外,虽然手段不太光明正大,可是对待恶人岂能仁慈,也是情有可原的。今晚他们劫冯掩已总镖头押运的镖手,自己是帮他们,还是冯镖头,虽然暗中伤人实非正人君子所以,可是在这个非黑既白的世界你还有得选择么?也许杀恶人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那只是别人拿捏你的方法,有时可以忽略不记,只要抱着杀恶人既是行善事也就行了,成不成功自在天意;可是杀人总是不好,可是你不杀恶人,恶人反倒害你,岂不是养虎为患,得不偿失,一时抉择不下。
这时祠中众人已收拾停当。袁承天潜身离开这祠堂,跃身上了一株硕大的槐树,枝叶旺盛,人隐身其间,漫说晚上,便是白天也决难发现。袁承天见这干换上夜行衣,头罩鬼脸面具,在夜中确实吓人,不浅。只见这干人并不骑马,展开轻功向茫茫夜色中而去。
十里铺离槐树二十里路,再过去五里便是两面夹山,中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供通人。此时夜已暗了,官道上已没有行人,只有六辆镖车在趟子手的护持下由远而近。当先一人是个五十上下的人,阔眉大眼,很是伟武,自然是盛京镖局的总镖头,镖车上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向别人昭示自己的威风。冯掩已向后面押运镖车的趟子手喊道:“夜间行路,大伙加倍小心,前面不远是十里铺,待过了十里铺,便是一线天险断魂峪,出了断魂峪便是一马平川,阳关大道,待咱们让这趟镖押送到京都铁狮子胡同便大功告成,好处大伙自然少不了!大伙努力用心加把劲!”后面趟子手连连答应,心中只希望早日完成这趟镖局,可以回家团聚,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噩梦就在前面,人生岂不都充满了意外和不幸,只是不知那个先到而已?
十里铺山林茂密,白天尤可,犹其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是个可怕的去处。盛京镖局趟子手手火把,押车前行。冯掩已大脚而前,侧耳倾听四下动静,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前行。
忽然草丛中跃出一物,从冯掩已面前窜出。犹是冯掩已时常在江湖上走动,也吓了一惊。待定晴看时那物跃入草丛不见了。后面有眼尖的趟子手喊道:“总镖头,那是一只野兔,平白出来吓人。”冯掩已哈哈笑道:“此时只是少了弓箭,否则我一射杀它,大伙明儿早上便有兔肉吃。”后面众趟子手也连连附和。紧张的气氛便缓和下来,大伙埋头赶路。
忽然树叶哗哗作响。冯掩已道:“什么劳什子鸟作怪?”他随手一甩,一只铁镖呼啸而出,啪打中一只欲离枝而飞的大鸟。扑愣愣跌落在冯掩已面前。冯掩已刚要仔细看时,不料这大鸟并未死透,忽然振翅挣扎,竟而用尖尖的嘴啄向冯掩已的面门。这种情形在黑夜之中真是诡异之极。饶是冯掩已是个老江湖,也惊地头往后仰,右手用力一格,将这大鸟脖颈拧断,让它不能作怪,血流了一袖子。冯掩已口中连叫晦气,从怀中掏出汗巾拭去血污。后面有趟子手放下镖车,前来查看冯镖头受伤没有。冯掩已见趟子手关心自已,也不好意思斥责他们行镖途中怎么可以如此马虎大意,放下镖车不管,如果有人劫镖那可就坏了事。
他刚想到此处,忽然从天而降一张钢网落下,只将冯掩已罩在其中。本来以冯掩已之能为不可能受制如此,奈何前二次兔子从草丛中跃出,便让冯掩已吃了一惊,更兼着这大鸟中了镖犹自不死,还作势攻击于他,令他心神不宁,加之一出盛京镖局大门,便左眼跳个不停,便心想难倒今日出镖的日子不吉利,可是不对啊?明明皇历上是万事皆吉,怎么可能出岔子呢?孰不知谋事在天,成事在人。
后面趟子手便似炸了锅似地,抛下镖车上前要搭救总镖头。冯掩已见状蓦地里大吼道:“不可以,莫中了奸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话音甫落,便听大树枝叶山响,齐刷刷跃下十几个头戴青铜鬼脸的汉子——正是袁氏祠堂中那干人——袁承天此时也躲在一株大树上,静观其变,心下计较该帮助谁?——冯掩已总镖头押镖护院,本分所为,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可是他这趟镖却是为了曹知县所护送,又何况这些银两都是这位曹知县任上所贪,可说是不义之财,他们劫去如果救济贫困之人也无不可。他正自思量不决。这时场上冯掩已破网而出,用一把坚利无比的匕首割破钢网,一跃而出。他甫一脱却牢笼,便身子一振,挥掌向着为首二个人拍去。为首二人叫声:“好奸贼,为虎作伥,替狗官卖命,今个儿留下镖银,万事全休,否则一并拿命来!”袁承天听这为首两人斥叫,便听出是袁氏祠堂中的赵三槐和沈冲。这冯掩已自是不识得此二人,心中气愤,叫道:“好无耻蟊贼,胆敢劫官镖,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赵三槐跨步而前,郎声道:“冯总镖头,你为盛京镖局首脑,本应做为楷模,可是你所做之事真是让人汗颜。为了些许银子为贪官护送镖银,不觉得可耻么?”
冯掩已听这赵三槐说得脸上阵红阵白,可是又无从反驳,气得厉声道:“你们胆敢与官府为敌?”沈冲跨前一步,手中钢刀一指冯掩已,冷笑道:“冯总头,你用不着在这虎假狐威,装腔作势,拿官府压我们;以为我们就怕了?你想得未免太过天真,如果我们是怕事的人,也不会劫冯总镖头你趟镖了!嗨!”他摇摇头,示意婉惜又说道:“冯总镖头,你本来可以金盆洗手抑或不接这趟镖;可是你却利令智昏,执意接这趟镖。——也许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谁也勉强不来,总镖头看样子你不肯就范,非要比划比划?”
冯掩已将他那成名已久的金背砍山刀握在右手,冷笑道:“无耻鼠辈,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怕天理昭彰。”赵三槐厉声道:“别人我不知道,你冯总镖头亏心还干的少了。我早已侦查到三年前王家堡铺老拳师王震天在除夕之夜满门被杀,凶手倒也做得干净,一把火将王老爷子偌大的宅院烧成白地,当地官府中的捕快也无从查起,似乎成了悬案;——可是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算不如天算,也许冥冥之中王老拳师死不瞑目,让别人说出这骇人听闻的惨事。那夜恰好有个花匠内急,向王老拳师祝贺新春之后,因内急去茅厕,这才堪堪躲过一劫,而且还听到这干杀人强盗临走时说了一句话,声音虽低因其路过茅厕,还是被花匠听到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茅房中有人,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天可怜见王老拳师死得可怜,让别人知晓这凶手!”
冯掩已冷冷看着赵三槐,似乎不为言语所动,可是冷汗却从额角流下。赵三槐又说道:“冯总镖头你要不要知道这王老拳师被谁所害?”冯掩已看看天空,又看看右手中寒光闪闪,凉如秋水的金背砍山刀,似乎便要立刀杀人。冯掩已道:“少说废话,吃我一刀。”金背刀卷地而来,一刀向赵三槐腰间砍去。赵三槐跳身跃过这金背刀。冯掩已用力大了,带着他的身子向前冲去,一刀将一株碗口粗的大松树斩为截,可见他势欲一刀毙敌人于金背刀下。赵三槐手中白蜡杆子枪手中一震,一个枪花挽过,平手前递,一招送出,正是看似平平常常的一招“白蛇吐信”向冯掩已面门而去。冯掩已道声好,大刀回旋秋风扫落叶,卷地而来,威力十足,竟不容情,已不谈什么江湖道义了。
赵三槐撤枪变招,一枪挑来他这势挟风雷之势。这时沈冲叫道:“赵三哥,今个儿杀了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为王老拳师一十三口报仇。”他言下之意,自是冯掩已便是当年杀害王老拳师一家一十三口的罪魁祸首。冯掩已听沈冲这一喊,便觉背后冷嗖嗖,仿佛又见冤魂厉鬼前来索命,不觉神情慌张,一个不留神,噗地一声被赵三槐一枪扎在小腿之上,立时鲜血淋漓。他跌倒尘埃,手中金背刀也跌出老远。沈冲见状也挥刀而上,作势要斩杀于他。赵三槐离的远,待要阻拦已是不及。眼见冯总镖头命丧于此。他闭上眼睛,万念俱灰,心中只想:今日果报,一命还一命,两不亏欠。地狱相见也不愧然。
忽地半空中一个声音道:“且慢,刀下留人。”一人从树上跃下,用长剑架开沈冲的长刀。呛呛啷啷一阵火星闪过,只见一个玉树临风,浓眉大眼的英俊少年站立当场,那姿态如岳峙渊嵉般,只让人感到一股凛凛的豪气!这少年自是袁承天。
他在树上观战已久,实不愿这冯掩已命丧此地。虽然他在树上听到他们的说话,隐约中猜到这冯掩已便是当年杀害王老拳师一十三口的罪魁祸首,本应偿命,可是他心下总是不忍,便出手救下。赵三槐和沈冲二人见他出手救下冯掩已,心有不甘,便质问道:“少侠你知道么?他表面大仁大义,暗地里却是个伪君子,你干么要救他?”
袁承天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血来潮,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多杀性命。逝者已矣,你此时纵然杀他,也无济于事,王老拳师也活转不来,不如放他一命,让他今后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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