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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安眼见那萧迟月和石万涛葬身海底,丝毫不为怜悯,心中只是想:多行不义必自毙,谁叫他不将丐帮信物碧玉棒交给自己,偏偏交给皇帝,想要立功领赏,甚为可恶,所以他死多福安并不伤心,因为王府中侍卫尽多,也不差他一个人。于令仪则心中多少起了伤感,因为自己毕竟依赖于这萧迟月,他一去,自己倍感孤单,仿佛在世间没有了可信任的人了,不由凄凄戚戚惨惨,怎一个伤心了得。
嘉庆皇帝见多福安和于令仪二人的表情,心想:人之生死一刹那!似乎天意不可逆转,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岂是人为?袁承天则心中巨痛,眼见石兄弟死于大海而不能去救,是为悲哀,更可恨是嘉庆皇帝下令开火炮将袁门弟子所驾的舢板尽数炸毁,沉于海底,以至于袁门尽数覆亡,怎不让他心中生恨,似乎便要把持不住,出手杀人,——可是不成,现在时机未到,这船舱之中还押着丐帮主秦于卫和四大长老执法长老陈元龙、传功长老戴复古、护法长老彭长春、律法长老陆进元。丐帮自当年传功长老萧迟月大逆不道之事,便另选帮中有威望有德行处长老戴复古坐了传功长老的位子——只是这名字听上去怪怪的,仿佛儒生的名子,不似江湖中人的名字。——可是私下知底细的人都知道这位戴长老却是身有武功,而不显露,不喜争名夺利,一直藏拙于身。他的武功内力丝毫不逊于那萧迟月,只是平昔在丐帮中默默无闻,是以旁人不知他这号人物,世间有些人大智若愚,看似愚蠢,实则睿智天成;而有些表面聪慧,而尽行蠢事而不自知,反以为别人是呆子,他是聪明人,其实可笑!有时是非颠倒,世确一切好坏无从说起,也许今时好事,明日便是坏事,本来无所谓好坏,只是一念之间!
袁承天心中不平亦是无法,只有眼睁睁看着袁门众弟兄葬身海底,而无能为力,只有心中叹息和不平。
这日船经百越之地,海滨大海,其地有金瓯山,在于其滨海之南,巍然耸立,甚为壮观,每值晴天白日,碧宇无尘,则可见山麓青翠欲滴,甚是怡人。山上红瓦碧砖,可见一古刹,是名为海云古刹,有僧人在其间参悟佛经,其实多为明亡之后的前明遗老。他们性格孤傲,不愿仕于清国,便落发出家,以示清白,亦是表明一心向明月,孤芳自赏。想像当年南宋灭亡,忠臣陆秀夫抱负幼帝殉国崖山,亦不愿投降于蒙古人,是何等气节,亦如那文大人一般,宁愿身死大都菜市口,亦不愿投身于夷族,气节充塞于天地之间,而久久不能湮灭于乾坤之间!
而今山僧亦有忠义之士,每值夜深难寐,于夜未阑之际仰天呼号,不能自己,亦是思念于前明,不忘剃发易服之耻,百年之后犹有不忘,可见其有血性如此,谁说汉人儿郎皆懦弱,不到家国存亡之际,又怎知我族英雄悲出!有霍去病,有岳武穆,有文大人,有袁督师,有史君可法,历历不绝于世,他们皆是不世英雄,为民族大义,何妨舍身取义,只为忠义乾坤!
嘉庆皇帝远见金瓯山,见山上僧人诵经,心中一动,心想:他们多是不肯出仕本朝的汉人,朕是有不知!如要杀他们可说易于反掌,奈何那样更会激起他们反抗本朝,亦多造杀业,何苦何苦?想那崖山之海中亦葬有南宋幼帝和忠义之人陆秀夫二人,汉人之中有这些血性的人,难怪这一百多年间,反清复明之士前赴后继而不绝也!忽然他又想起袁兄弟,心中更叹,:“袁兄弟,你莫怪我,我亦是无法!无意杀人,却有人杀朕,朕亦是被迫无奈。”他知将来袁兄弟未使不会怪自己,可是现在也似乎管不了那么多,且行且珍重!
船向北行,愈行气候愈冷,已是冬日,南方犹可,北方则冷。嘉庆皇帝这日披了皮裘,只时心中五味杂陈,殊无欢颜。他灭了袁门和洪武门本该开心才是,可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忧郁,大约是亏对袁兄弟,可说这之过全是他之过,如果没有下口谕,罗军门天大胆子也不敢妄自行事,可说自己难脱干系。袁兄弟将来知道不知该当如何?上官可情见到皇帝郁郁寡欢,亦知他心中所想之事,便轻言道:“永杰,你不要再郁郁寡欢,想那袁门只不过江湖一帮派,又且是忤逆朝廷之人,杀之无赦!你又何必担心呢?噢,我知道你担心你袁兄弟怪罪于你?可是是袁门子弟不知好歹,要杀皇上,这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事!又况且他们非要自寻死路,可说他们求仁得仁,求义得义!永杰你不要自疚了!”
嘉庆皇帝道:“去年今岁两世人,吁天英雄啸不得。亦知此生有肝胆,去向昆仑两英雄!”上官可情见皇帝有感而发,心想:他是个有理想和抱负的皇帝,本意良善,奈何天下人非要反清复明!其实她不明白民族大义和家国之痛!她有的只是儿女私情和风花雪夜,不知道亡国之痛!
大船一路北行,走运河抵达京城外码头。早有多铎王爷和和硕亲王舒尔哈齐在码头迎接皇上。因为多福安早已派亲信去往京城报讯。兵丁押解丐帮人众进了京城,送于天牢,以后再行勘问。袁承天此时悄悄下了船,进了京城,将袁帮主遗骸暂厝芋城西国清寺,以备后用。
又过几日,已是元日,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嘉庆皇帝赐诸臣福字,以示庆贺。袁承天却高兴不起来,心想:江湖上从此少了两个反清复明的帮派,于恢复家国实是重大损失。自己身为少主,在袁门危极之时,却不能出手相助,实在难辞其咎,虽然自己是为了保全大局,伺机营救丐帮人众,可是于理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日正是元日,京城大街商铺尽皆打烊,虽然清国是满人统制,然则入乡俗,便随汉人习俗。只见街上行人欢喜非常,天桥那边更有卖艺的人习演武艺,以讨生活。袁承天见那大汉在冬日敞开衣服,表演以红缨枪刺咽喉的危险动作。袁承天知道这是以绝高的内功为基础,否则非刺穿咽喉立毙当场。他着实为那汉子捏了把汗。可是却见那大汉从容不迫,便放下那悬着的心。待他表演下来也是汗渍渍而下,满脸涨红,可见也是危险之至!袁承天取了三两银子放在那大汉面前,不待人家称谢,便转身而去。不知为何这时他又想起了清心格格。
京城门店尽是喜庆的桃符(春联)和左右郁垒神荼(两位门神),这日也是春光大好!
他正行之间,忽见对面行来一少女,踽踽独行,不见欢喜。待走近这才发觉正是清心格格。两人相见,分外惊喜。清心格格再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礼教大防,如孩子般扑到袁承天肩臂,哭泣道:“承天哥哥,你想得清心好苦!”袁承天实未料到大庭广众之下,清心格格如此行为。他只有低声道:“清心快放开,人家都看咱们呢?”清心格格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忘情,这便放了手。他们来到一处,正见有人表演傀儡戏,围了许多小孩子,欢喜非常。本来元日京城酷冷,孰料今日却也反常,反而不见寒冷,阳光照得人发困。
清心格格非要袁承天和她起看傀儡戏,不料却是一出《黛玉葬花》那一段,那一曲《葬花吟》让人心生悲哀。袁承天见这清心格格泪流两行,已是不能自己,可见用情已深,伤人伤己!
袁承天见这清心格格泪眼婆娑,也是伤心不已,心想:你这点儿女伤心可比那当年死亡殆尽天下百姓可相距太远了!只是这话决然不可以说出口,那样只会让格格更加伤心,只因人家心系于你,你却毫不以为是,这不是毫无心肝么?
正在这时一队巡视的士兵走过,扭头看了看,只见格格和一个少年说话,甚觉奇怪,但是他还要执行任务,只有放下好奇心继续前行。他们两个人自然识得格格,心想她额驸是海查布,怎么会和一个少年在一起,真是奇哉怪也!
袁承天看日头正南,已是正午,但觉走得累了,便找了一个小面馆,向老板要了两碗阳春面。外面街上行人很少,比平昔少了许多。清心格格问起他这一年来的经历。袁承天毫不隐瞒,将自己宁古塔之行的事说给清心格格听。清心格格听他讲起这宁古塔之行,惊叹连连,感叹袁大哥有这样毅力,换做旁人只怕难以为继了。听他说起宁古塔大雪遮天盖地,便问袁大哥那雪难道比伊犁大雪还大。她的心中又想起那年她和袁大哥在雪犁之上为了逃避追杀的红智上人和伊犁将军大公子苏和泰追杀,堕下万丈悬崖,那次真是死里逃生,但是却是一生不可抺煞的记忆!和袁大哥在一起,生死与共,生死又何惧哉?怕只怕将来有一日他们二人各奔东西,以至老死不相往来!她害怕失去袁大哥,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又不可以,因为她已下嫁海查布。海查布是为额驸,清心格格便不可以抛头露面和袁承天在一起,那样于礼教不合,有失礼仪廉耻,为世所不容。——可是,清心格格根本不喜欢额驸海查布,她内心只有袁大哥,一生一世永不相离!她才不在乎汉人儒家那些什么礼教大防和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繁文缛礼,她只在乎和袁大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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