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把搪瓷缸子往窗台上一搁,眯着眼看何大清在院里打太极拳。老头儿虽然上了年纪,可那身板儿挺得笔直,一招一式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奶奶,您看什么呢?\棒梗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手里攥着半拉凉馒头。
\去去去,上班去。\贾张氏不耐烦地挥手,眼睛却黏在何大清身上没挪开。她心里拨着算盘珠子——这何大清有退休金,有正房两间,听说保定那边还有套小院子。虽说年纪大了点,可比院里那些歪瓜裂枣强多了。
贾张氏转身从五斗橱最底下抽出个铁盒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粮票、布票,还有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扎着两条大辫子,眼睛水灵灵的。她对着小镜子照了照,如今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苍蝇,可身段还在。
\得想个法子。\她咬着后槽牙嘀咕。
前院传来一阵笑闹声。贾张氏扒着窗户一看,三大爷的妹妹李婶正跟何大清搭话呢,手里还提着个竹篮子。贾张氏鼻子都气歪了——这李寡妇男人死了才半年,就惦记上何大清了?
她\啪\地关上窗户,转身从腌菜缸里捞出两把韭菜。韭菜沾着水珠,绿得扎眼。
\棒梗!\她朝里屋喊,\去合作社买半斤肉馅,要肥瘦相间的!\
棒梗叼着馒头含混不清地问:\不过年不过节的,吃饺子啊?\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贾张氏一笤帚疙瘩甩过去,\顺道打二两香油。\
傍晚时分,四合院里飘着韭菜盒子的香味。贾张氏特意换了件蓝底白花的褂子,头发抿得一丝不苟。她端着刚出锅的韭菜盒子,扭着腰往中院走。
\何大哥!\她站在何大清门前,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我做了点韭菜盒子,给您送几个尝尝。\
屋里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何大清拉开门,鼻梁上还架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份《人民日报》。
\哟,贾家妹子,这怎么好意思。\何大清嘴上客气,眼睛却直往盘子里瞟。那韭菜盒子煎得金黄,边儿上透着翠绿的韭菜,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贾张氏趁机往前一步:\您趁热吃,我特意多放了虾皮。\她身子一歪,装作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往何大清身上倒。
何大清手忙脚乱地接住盘子,贾张氏已经半个身子靠在他胳膊上了。她身上那股子雪花膏的香味熏得何大清直打喷嚏。
\哎哟,您看我这笨手笨脚的。\贾张氏红着脸站直,手指却\不经意\地在何大清手背上划了一下,\何大哥一个人住,平时吃饭怎么解决啊?\
何大清清了清嗓子:\食堂吃呗,要不就下点面条。\
\那哪成啊!\贾张氏一拍大腿,\男人家哪会做饭!这样,以后我多做点,给您送过来。\
何大清刚要推辞,贾张氏已经转身往外走,临到门口还回头抛了个眼风:\您先吃着,不够我那儿还有。\
她扭着腰肢穿过院子,感觉后背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多少双眼睛正从窗户缝里盯着她呢。
第二天一早,贾张氏正在水管子前洗衣服,就听见三大妈跟李婶在那儿嚼舌根。
\听说了吗?昨儿个有人给何大清送韭菜盒子去了。\三大妈搓着衣服,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贾张氏听见。
李婶撇撇嘴:\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学小姑娘那一套,也不嫌害臊。\
贾张氏手里的棒槌\砰\地砸在石板上,水花溅了老高。她扯着嗓子喊:\棒梗!把你那脏袜子拿来,奶奶给你好好洗洗!\这一嗓子吼得全院都能听见。
中午吃饭时候,贾张氏特意支开孙子,端着碗炸酱面去了何大清屋里。
\何大哥,尝尝我做的炸酱。\她把碗往桌上一放,顺势就坐在了床沿上,\用的是六必居的黄酱,我特意多放了五花肉丁。\
何大清正就着咸菜啃馒头,一看那油光水滑的面条,喉结上下动了动:\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贾张氏不由分说把筷子塞他手里,\远亲不如近邻,您说是不是?\
她环顾四周,看见墙角堆着几件脏衣服,立马站起身:\哎哟,这些衣裳都馊了,我拿回去给您洗洗。\
何大清一口面条差点喷出来:\别别别,这可使不得!\
贾张氏已经利索地把衣服卷好了:\客气啥呀!您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我们做邻居的帮衬帮衬应该的。\
她抱着衣服往外走,在门口\恰好\遇见买菜回来的秦可卿。
\可卿啊,\贾张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帮何大哥洗几件衣裳。这老爷子一个人,怪可怜的。\
秦可卿嘴角抽了抽,没搭腔。
贾张氏哼着小曲儿往回走,迎面撞上李婶。李婶手里提着条鱼,看样子也是往中院去的。
\李姐这是要去哪儿啊?\贾张氏故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