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上的冰裂纹,硝石混合着远处粮仓飘来的焦糊味,在鼻腔里凝成一线寒光。
他转身挡住李秘书窥探的视线,将钱姑娘那句\二十桶火油\揉进爽朗笑声:\诸位且随郭启兄去醉仙楼歇息,这茶钱——\腰间玉珏叮当撞在案角,震得账簿上\洞庭\二字洇开墨痕。
暗巷青砖还凝着晨露,萧云天翻过褪色的\萧记绸庄\匾额,靴尖点在斑驳的朱漆廊柱上。
十年前大姐就是在这里教他打算盘,如今檐角铜铃犹在,却系着陌生商队的三色旗。
两个皂衣衙役正往巷口马车搬樟木箱,箱缝漏出的金叶子在朝阳下跳动着,像极了当年大姐发间那支凤头钗的光泽。
\漕运司的官印封条?\萧云天嚼着薄荷叶冷笑,看着绸庄后院走出个戴波斯琉璃镜的瘦高男人。
那人腰间蹀躞带上坠着七枚铜钥匙,正是大姐门客特制的\北斗钥\。
当第五个樟木箱装车时,萧云天袖中银针已穿透车帘,针尾缀着的鲛绡上赫然映出\常平仓\三个朱砂小字。
石板路上忽然滚来颗山楂果,卖糖人的老翁咳嗽三声。
萧云天旋身隐入晒鱼干的竹篾架,眼见三个持弯刀的胡商包抄而来。
最壮硕的那个踩中他故意泼洒的鱼鳔胶时,萧云天已经攀上邻家酒肆的招旗,怀里账册残页飘落,正好盖住胡商首领狰狞的脸——那页正是漕帮私改盐引的罪证。
\萧公子当心!\卖菱角的小贩突然掀翻箩筐,二十斤铁菱角哗啦啦滚满街面。
追兵在滑腻的青石板上跳起胡旋舞,萧云天却踏着晾晒的葛布腾空,布匹上\苏记\暗纹被他靴底银钉勾出裂痕。
当他翻身落进染坊的靛青池时,追得最紧的胡商正被突然坠下的晾布架压住——那布匹浸透了火油,在晨光里泛着诡异幽蓝。
萧云天从后巷狗洞钻出时,怀里牛皮纸裹着的账册还带着靛青染料的味道。
他故意在赌坊后墙留下半枚带鱼腥味的鞋印,转身却钻进漕帮运冰船的货舱。
当追兵被引向城南时,他正用银针挑开樟木箱的官印封条,箱内新铸的铜钱还带着铸币厂的硫磺味,底下却压着盖有刺史私章的漕运特许状。
暮色染红运河时,萧云天蹲在桅杆上啃葱油饼。
他看着自己提前散布的假账船在码头起火,火舌吞没的正是白日那辆运金叶子的马车。
当救火锣声响彻街巷,他怀中那份真账册已用胭脂铺的火油浸透边角——明日这些焦黑的残页,就会变成大姐门客勾结官仓的铁证。
漕船靠岸时惊起夜鹭,萧云天把玩着那枚沾了硝石的翡翠扳指,突然对着芦苇丛轻笑:\郭启兄再不出来,小弟可要把你去年输给我的紫貂裘抵给船老大了。\他话音未落,背后运冰船的缆绳突然绷直,惊飞的水鸟在月色里划出银线般的轨迹。
郭启从芦苇荡里钻出来时,袍角还沾着河泥,手里攥着半截烤羊腿直往萧云天怀里塞:\你倒会挑地方,这运冰船底舱藏着三坛西域葡萄酒,可叫我好找!\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整篓冰块顺着缆绳滑进运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萧云天刚摊开的账册残页。
\东南风转西北了。\萧云天嗅着冰碴里混进的硝石味,指尖划过被水渍晕开的\常平仓\字样。
郭启突然抓住他手腕,油纸包着的葱油饼碎渣簌簌落在账册上:\那胡商头子腰牌刻的是龟兹文,我找西市译语人问了,他们接的是双份赏金——\
运河突然响起刺耳的铜锣声,二十艘挂着\苏\字旗的货船正破开夜色驶来,船头堆着的麻袋渗出可疑的褐色粉末。
萧云天把账册塞进防水的鲨鱼皮囊,突然扯开郭启的羊皮袄,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针脚:\上个月让你找的蜀绣娘子,倒是把暗袋缝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