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青瓦檐角,萧云天站在堆满账簿的黄花梨案前,指尖掠过结着蛛网的算盘。
三只彩晶蝶停在他肩头,磷粉簌簌落在摊开的账册上,正巧圈出几笔可疑的镖银往来。
\公子,这是孙老镖头房里找到的。\阿萝捧着个檀木匣碎步跑来,鬓角茉莉沾着晨露。
匣中青瓷茶盏底赫然印着\赵记\二字,盏沿还沾着未洗净的胭脂——正是春风楼姑娘们惯用的桃夭色。
萧云天捻起茶盏轻笑:\孙叔素来节俭,这官窑青瓷可抵他半月饷银。\彩晶蝶突然振翅飞向马厩,磷粉在草料堆上勾出个歪斜的\赵\字。
他抬脚踢开腐草,露出半截裹着蜜蜡的竹筒,筒身烫着十二连环坞的火焰纹。
日上三竿时,萧云天晃进城南茶楼。
孙老镖师正在雅间独坐,面前摆着赵新送来的碧螺春,茶汤里浮着几片金箔。
见萧云天掀帘而入,老镖师慌忙用袖口遮住腰间新换的翡翠带钩。
\孙叔可知十二连环坞的规矩?\萧云天将竹筒掷在案上,筒盖滚出颗刻着\赵\字的金瓜子,\他们劫镖专挑押着暗货的商队。\说着翻开账册,指尖点在某个被朱砂圈住的条目,\上月您押的那趟丝绸,货箱夹层里可是塞满了私盐?\
老镖师额角沁汗,茶盏在手中叮当作响。
窗外忽然飘进片茉莉花瓣,正落在账册某处墨迹未干的批注上——\每车货抽三成利,苛扣镖师抚恤金\。
萧云天忽将茶汤泼向墙壁,水渍竟显出新镖局克扣银两的暗账。
\赵新用高薪钓您,转头就在镖师饭食里掺观音土。\萧云天从袖中抖出包黢黑米粮,\您当真以为,跟着个往救命粮里掺沙子的东家能长久?\彩晶蝶恰在此时穿窗而入,磷粉在茶汤表面聚成个\七日后劫镖\的暗码。
老镖师手中茶盏砰然碎裂,碧螺春混着金箔在梨花木案上蜿蜒。
萧云天将染着茉莉香的素帕推过去:\当年我爹遇伏,是您拼着后背三支弩箭把我护在怀里。
如今镖局存了改良的连环弩车图纸,孙叔当真要看着它落入宵小之手?\
暮色渐浓时,萧云天倚在镖局门廊下剥莲子。
阿萝提着灯笼转出回廊,突然指着马厩惊叫。
只见白日里找到的竹筒正在月光下渗出靛蓝汁液,在地上汇成塞外某处绿洲的轮廓——正是长风镖局丢失的第七条暗镖路线。
\公子快看!\阿萝突然指着屋檐。
最后一只彩晶蝶正用磷粉在窗纸描画,未完成的塞外镖路图上,某个关隘处赫然印着半枚带胭脂味的唇印。
萧云天将莲子掷入池中,惊散一池星月:\明日把郭启囤在酒窖的十年陈酿搬出来,该会会春风楼那位爱往茶盏印唇印的姑娘了。\他转身时袖摆带翻烛台,跃动的火光里,未绘完的镖路图与窗外晃动的黑影渐渐重合。
郭启踩着晨露推开镖局大门时,正瞧见萧云天蜷在太师椅上打盹。
案头堆着半人高的镖路图,砚台里昨夜磨的墨已结了层薄冰,唯有炭盆里几粒火星还在青砖地上投出跳动的光斑。
\好你个萧大掌柜,连做梦都在拨算盘珠子。\郭启故意将铜手炉往黄铜镇纸上一磕,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