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渡口的腥咸水汽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云天踩着船帮跃上岸边青石板,靴底碾碎半块沾血的粗盐结晶。
盐市巷口的灰墙上歪歪扭扭贴着\每斗百二十文\的告示,墨汁被雨水晕染成道道泪痕。
\给老子让开!\满脸横肉的盐丁挥着皮鞭抽开人群,竹筐里雪白的精盐洒在泥水里。
抱着陶罐的老妇人跪在地上用手捧盐,指缝间很快渗出血丝。
郭启按住剑柄的手被萧云天按住:\让漕帮的人先闹,咱们去西市。\
西市坊墙根下蜷着十几个挑盐工,扁担两头挂着漏底的竹篓。
萧云天蹲在个咳嗽的汉子跟前,捡起他脚边发黄的盐块:\这盐哪来的?\
\盐场刮地皮刮来的。\汉子扯开衣襟,胸口结着盐霜的红疹触目惊心,\官盐掺三成泥沙,私盐倒是干净,可贩私盐要砍头的!\
当铺门口忽然传来哭嚎。
萧云天转头看见个瘦小身影被踹出店门,孩子怀里死死护着个盐罐。
当铺掌柜的骂声刺破街市:\掺了观音土的盐也敢拿来典当?
晦气!\
申时三刻的盐商商会,八仙桌上的冰裂纹茶盏突然齐齐震颤。
陈大盐商把盖碗往檀木桌重重一磕:\萧大人要搞什么限价令,问过漕运衙门的红头船没有?\他肥硕的手指戳向窗外码头,二十艘运盐船正在卸货,船帮吃水线明显高出寻常三寸。
刘受贿官员抖开袖中账簿:\去岁盐税折银八十万两,今年若按新规......\他故意停顿,指尖划过某个被朱砂圈红的数字,\恐怕连五十万两都凑不齐。\
萧云天解下腰间玄铁令牌拍在桌上,令牌边缘还沾着矿场的煤灰:\这是上个月平江府矿砂的账册。
铁矿官营前私矿泛滥,如今产量翻了三倍。\他抓起块盐商呈上的青盐摔在地上,盐块竟砸出个浅坑,\这样的盐石,狗都不吃!\
\萧大人好大的官威!\陈大盐商突然掀翻茶桌,碎瓷片擦着萧云天脸颊飞过,\你矿上那套在盐市行不通!\门外应声涌入十几个持棍盐丁,盐市特有的咸锈味混着汗臭充斥厅堂。
角落里的赵小盐商突然打翻茶托。
萧云天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当票,正是午时当铺那孩子被抢的盐罐票据。
二十几个小盐商缩在屏风后,有人已经开始解腰间铜钥匙——那是盐仓的钥匙。
暮色爬上盐市旗杆时,郭启发现萧云天的右手始终按在左胸衣襟。
那里藏着今晨刚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火漆封印是户部尚书的虎头印。
渡口方向忽然传来漕船起锚的号子声,萧云天摸着衣襟里硬邦邦的矿山账册,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三日前咬破盐枭耳朵时留下的。
萧云天用拇指抹去脸颊被瓷片划出的血痕,从怀中掏出本泛黄账册重重摔在碎瓷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