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的鹿皮靴碾碎最后一粒硝石,绣金蟒纹的袖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反手甩出账册,牛皮封皮下散落的密信如白蝶扑向火把,御史台朱砂印在刘官员骤然惨白的脸上投出血影。
\劳烦刘大人给按察使带个路。\萧云天两指夹着半枚铜钥匙,寒铁打造的齿痕正卡住对方喉结,\听说潮州盐船沉了三艘,您靴底的硝石味倒是比海腥气还重。\
漕帮汉子们钢刀横推,将试图灭口的泼皮压跪在盐车旁。
郭启突然拽过赵小盐商的后领,一柄淬毒的袖箭擦着他耳畔钉进盐堆,滋滋作响的白烟里浮起青楼特有的胭脂香。
\东城的红袖招。\萧云天靴尖挑起毒箭,琉璃箭镞映出陈大盐商扭曲的脸,\陈老板给花魁赎身的银票,还夹在去年腊月的盐税簿里。\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时,八百里加急的铜铃已撞开扬州府衙。
萧云天将浸过桐油的账册拍在公案上,震得青瓷笔洗里浮起层灰白盐粒——正是三日前官仓失窃的贡盐。
\盐铁使可知这是什么?\他指尖划过账册某页,黄麻纸上赫然黏着半片金箔,龙纹缺角处与御史台大印严丝合缝,\您书房那尊鎏金貔貅的左眼,昨儿夜里落在陈记地窖了。\
按察使的鹤氅无风自动。
二十名玄甲卫破窗而入的瞬间,郭启的刀鞘已卡死刘官员咬向衣领毒囊的牙关。
萧云天慢条斯理展开密信,扬州府兵布防图背面,陈大盐商画押的认罪状还沾着胭脂红。
卯时三刻,盐市开秤的铜锣被刑枷声劈成两半。
萧云天踩着陈记商旗走进盐仓时,三十六口盐缸正渗出猩红血水——全是掺了朱砂的官盐。
\新规第一条。\他抓起把毒盐洒在晨光里,银灰颗粒在青石板上滚出条血线,\凡掺假超一成者,盐引作废。\
赵小盐商突然扑向盐堆,十指抠出埋在底层的潮州青盐:\这才是真官盐!
陈记在每袋底层铺好货,上面七成都是毒盐!\
漕帮的包铁盐车碾过陈记门槛时,两百斤官盐铜权重重砸碎地砖。
萧云天弯腰拾起暗格里的密信,盖着某位尚书私印的文书尚未开封,火漆上的貔貅纹与御史台金箔严丝合缝。
\郭兄,劳烦跑趟红袖招。\他捻开信纸轻笑,沉香墨迹在朝阳里显出暗纹,\告诉那位花魁,陈老板给她存的南海珍珠,该换成刑部大牢的断头饭了。\
盐市新规刻上石碑那日,二十八个盐商跪在青石板上按手印。
萧云天把玩着半枚铜钥匙,看孙监管带人将陈记盐仓的铜锁换成刑部特制的九窍连环扣。
\每月初三开仓验盐。\他靴跟轻磕新铸的官盐斗,青铜内壁映出小盐商们瑟缩的影子,\少一钱,就用你们的指头补上。\
暮色初临时,郭启望着盐市新挂起的八百盏气死风灯,灯笼纸全是抄没陈记的桑皮账本糊的。
他刚摸出酒葫芦,忽见萧云天袖中滑落半片金箔,龙纹缺角处还沾着胭脂红。
\兄弟......\郭启的酒葫芦悬在半空,指腹摩挲着灯笼纸上未褪尽的朱砂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