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说要教我认字!\里正家的小女儿阿萝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举着本《农桑辑要》啪地拍在萧云天胸口。
书页里夹着的红枫叶打着旋儿飘落,正巧盖住萧云天靴面上被菌丝蚀出的破洞。
萧云天捏着枫叶梗转了两圈,忽然瞥见叶脉间藏着粒芝麻大的彩晶。
他借着日头细看,晶体内竟蜷缩着半只金蚕蛊的幼虫,八对腹足还在微微颤动。
\公子看我这帕子绣得可好?\春杏拽着他袖口晃了晃,帕角歪歪扭扭的稻穗纹下,赫然用银线绣着个\芸\字。
萧云天指尖一颤,枫叶坠地的瞬间,晒谷场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响的铜锣声。
\穗头压秤喽!\
六十岁的老粮长吼出这声时,正在谷堆旁打瞌睡的狸花猫惊得窜上草垛。
金灿灿的稻谷从二十架风车斗里倾泻而下,撞在量斛里迸起三尺高的金浪。
王老农颤巍巍捧起把谷粒,黧黑的皱纹里突然滚出泪珠子:\萧公子真神了!
这亩产比往年翻了两番!\
萧云天踩着谷堆跃上粮仓横梁,底下乌泱泱跪倒一片村民。
他摸到梁木缝隙里嵌着的半片虫翅,迎着秋阳笑道:\要拜就拜土地爷——郭启!
把城隍庙供的十年陈酿搬来!\
酒坛泥封拍开的刹那,晒谷场顿时漫开醉人的杏花香。
萧云天瞳孔微缩,仰头灌下的酒液却突然变了滋味——喉间泛起的腥甜里,分明混着南疆蛊毒特有的铁锈味。
\公子尝尝新打的糍粑!\阿萝捧着荷叶包挤到跟前,莹白的米糕上淋着琥珀色蜂蜜。
萧云天咬下的瞬间,舌尖忽然触到粒硬物,吐在手心竟是颗刻着镖局徽记的铜扣。
郭启醉醺醺凑过来吹了声口哨:\老张家闺女抛绣球呢,公子不去凑热闹?\他腰间新佩的狼首玉坠叮咚作响,那是赵地主今晨亲自送来的赔礼。
萧云天眯眼望着西边渐沉的日头,霞光里隐约有匹快马踏起烟尘。
他碾碎铜扣上的铁锈,突然将酒坛掷向场角的稻草人。
陶片炸裂的脆响中,三十六个稻草人齐刷刷转身,藏在草垛里的彩晶米簌簌掉落,在暮色中燃起幽蓝磷火。
村民们欢呼着跳起祈福的傩舞时,萧云天正蹲在粮仓背面数瓦罐。
第七个陶罐内壁的菌丝排列成古怪文字,翻译过来正是\长风镖局\四个字。
罐底还沉着半截烧焦的信笺,残存的\总镖头自刎\字样被蛊虫啃得支离破碎。
\萧公子——\
娇滴滴的呼唤从墙头传来,春杏带着姑娘们拎着竹篮翻进后院。
萧云天迅速用袍角盖住瓦罐,却被秋棠瞅见腕间滑出的虫翅挂坠。
姑娘们笑闹着要抢,忽然集体僵在原地——十七只彩晶蝶正从瓦罐缝隙里钻出,翅膀上的磷粉在暮色中拼出个带血的镖旗图案。
萧云天抓起竹筛扣住虫群,抬头望见郭启拎着烧鸡晃晃悠悠撞进来。
他踢翻的醋缸浸湿了墙角菌丝,蚀刻在地砖上的镖局路线图渐渐显形,最终停在标注\鬼见愁\峡谷的朱砂印上。
当圆月攀上晒谷场东边的老柳树时,萧云天独自蹲在蓄水渠旁洗剑。
渠水倒映的繁星突然扭曲成镖局常用的暗码波纹,他剑尖轻挑,水滴在空中凝成\十二连环坞劫镖\的字样。
\公子还不歇息?\阿萝提着灯笼找来时,萧云天正用剑鞘在泥地上勾勒运河走势图。
姑娘鬓边的茉莉花突然掉落,花蕊里钻出只背甲刻着\镖\字的金龟子。
更鼓敲过三更,萧云天忽然踹醒蜷在粮堆上打鼾的郭启。
他抛着三枚彩晶米铸的镖银,嘴角噙着冷笑:\明日启程去县城,该会会我那几位'老朋友'了。\
月光漫过粮仓屋顶的瞬间,最后一只彩晶蝶破茧而出,尾翼磷粉在窗纸上投下长风镖局摇摇欲坠的匾额光影。
萧云天吹熄烛火,袖中落下的铜扣正巧卡进地砖暗纹,严丝合缝地拼出半幅塞外镖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