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再次对着谢昭弯下了腰:“或许还有很多人同下官一样在这场祸事中痛失所爱,但是经历此事之后,能有勇气面对的人并不多。”
“王爷,下官有幸知晓,您为了探知这场祸事的真相做了许多事。除了当今圣上,世上不会有人比您更加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下官斗胆做出这等冒险之事,想从您这里交换一份真相。”
李登的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声音哽在了咽喉间,听起来像是哭泣一般:“请王爷垂怜, 求王爷成全。”
谢昭走下了帅位,轻轻将李登搀扶了起来。
他弯下腰,亲手掸去李登衣袍和袖口上的尘灰。
擦去李登额头的灰尘后,谢昭看着李刺史青紫的额头难过道:“李刺史,对不起,我做了诸多努力,也只是拼凑出了巫蛊之祸的部分情况。虽然我们都是亲历者,可是我同你一样,对这件事了解得并不多。”
李登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像气息:“对……死的人太多了,真相被血色掩盖,或许再难见天日。”
谢昭微微颔首 ,他认同李登的部分意见:“是的,死的人太多了,真相被血色掩盖,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对于我而言,真相很重要,它是我这辈子穷极一生都不会放弃的东西。”
“李刺史,回蓟县后,我会将我整理所得的部分案卷交给你看,我希望你也能将自己经历过的原原本本告诉我。”
“我们一起,找出真相,为死者鸣冤,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也很痛苦,但是我向你保证,我活着一日就不会放弃探求真相。”
李登并没有热烈地回应谢昭,而是认真凝视着谢昭的眉眼,答非所问道:“王爷,您至纯至善,简直不像是皇室中人。”
谢昭并未否认李登的说法,他眼神黯淡:“是啊,良善仁慈宽容仁义……每一个都是好词,身为皇室中人,其实最应该举杯这样的品德和操守。李刺史,具有这些好品德并不是错,错的是不容许这些品质存在的环境,错的是玷污美好的人。”
李登眼神复杂,半晌后轻声道:“王爷,您和太子殿下真的很像。”
“或许您不知道,你我第一次见面,并不在馆陶城,而是在东宫。”
李登的话题太跳跃,以至于谢昭一时没能跟上他的节奏。端王爷思忖片刻后眉头皱起:“哦?我并无印象。”
李登肯定地回答道:“大概是十年,我随恩师前去东宫参加会讲,那一日您坐在太子身侧。那时候的我混在官员中,您不记得我很正常。”
“那时的您还是个稚童,在普通孩童都耐不住性子听夫子讲课的年纪,您坐在太子身侧,听完了整个会讲。”
“那日会讲谈论的是大道之行也,众人在商讨‘选贤臣还是能臣’。大家讨论得热烈,就连您也发表了意见。”
“您说能选到贤良又能干的臣子最好,若是只能二者选其一,得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您坐在太子身边,小小的一个人,字正腔圆振聋发聩。当时下首的群臣看着您和太子,都认为大景有你们这样的皇子是幸事。”
“登很高兴,王爷在经历过痛楚与磨难后,依然初心不改,依然品行高洁。”
李登对着谢昭深深拜下:“陇西李氏李登,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无论是忠臣能称贤臣还是佞臣奸臣,王爷需要,登都可以。”